今天的日頭很好，下午的陽光仍舊留有幾分熱辣，熱氣卷起水霧，讓目之所及都有幾分氤氳的醉意，但照在水面上又是波光粼粼地。

　　成安素吹著江邊兒的風(fēng)，舒服地閉起了眼睛，雖然身后仍舊不乏車輛行駛過的聲音，但至少在這一方天地之內(nèi)，她是寧靜的。

　　從昨天就一直沉默的成若素大約也是被這樣的環(huán)境放松了心情，借著成安素所看到的一切，打量著周圍：“覺得喜歡？”

　　點了點頭，成安素“嗯”了一聲，“感覺好久沒這么放松了……”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怎么覺得眼前一暗，有一個冰涼涼的東西貼上了她的臉頰：“什么沒這么放松了？”杜航的聲音噙著笑意，在成安素睜眼看自己之前，嘴角已經(jīng)不可抑制地上揚了起來。

　　結(jié)果他遞來的水，灌了好幾口，成安素舒服地長舒了一口氣，干脆打開車門從里面跳出來，和杜航一起臨著江站著：“我是說啊，感覺好久，都沒有這么放松過了。”

　　“是啊，”將手里的飲料瓶子擰好，杜航轉(zhuǎn)過頭，看著成安素的側(cè)臉笑了一下，“感覺好久，沒這么放松過了。”

　　一時間，周圍的一切都靜了下來，靜到令人訝異的程度，仿佛水天之間只有日月，只有彼此。

　　垂下胳膊，成安素把自己的指尖塞進了杜航的指縫中，帶著幾分小女孩玩鬧的心思，握緊又松開，看他的手指骨隨著自己的動作而舒緩又緊張，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杜航自然是不會打擾她難得的親昵，只是看著她，看她眉眼彎彎的樣子，嘴角的微笑連自己都沒注意到。

　　可惜，打破這一切平靜的是杜航的手機，他揣在褲子口袋里的手機先是震動了一下，隨后一聲疊一聲的鈴聲像是小錘子敲在冰面上一樣，讓成安素假裝委屈地嘟起了嘴巴。

　　沖她示意了一下，杜航退開兩步去接了電話。

　　天地間仍舊是安靜的，成安素蹲下來將手邊兒能摸到的石頭一塊塊地砸進江水里，同時側(cè)著耳朵去聽杜航到底是在和什么人打電話。不是她不放心杜航，只是一不小心在他手機屏幕上瞟到的那個名字，實在叫她沒辦法不去在意。

　　墨依眉。又是墨依眉，怎么老是墨依眉？

　　煩躁地揉了一把后腦勺的頭發(fā)，成安素嘟嘟囔囔地多有不滿，但也只能是將更多的石子扔進江水里去，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辦法。

　　掛了電話，顯然杜航的臉色也并不太好，他帶著幾分歉意走到成安素身邊兒，先是把她拉起來塞到車?yán)铮�隨后自己上了駕駛的位置，才告訴她發(fā)生的到底是件兒什么事兒。

　　“還是……”說之前，杜航特意注意了一下成安素的表情，“還是那家醫(yī)院來的電話，用的是墨依眉的手機。”

　　他本就覺得自己理虧，復(fù)述的時候自然事無巨細(xì)：“說是她今天下午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哭著喊著要見我，醫(yī)院控制了，但是……沒什么用，問我能不能再過去看看。”

　　第一次，成安素會認(rèn)為是與人為善，但是這第二次第三次，即便她理智上想得開，感情上仍舊是覺得十分煩躁的。

　　這種煩躁的最外化的表現(xiàn)，就是不搭理人。

　　杜航見她沒說話，原本懸著的自然是更緊張了：“那，要不我不去了，反正醫(yī)生也會處理好的，你不高興我就不……”

　　“去吧，”憋著嘴，成安素打斷了杜航的話，“那醫(yī)院都打電話來了，都找到你了，怎么能不去呢。”

　　“要不是上次你同意了，上次其實就不應(yīng)該去，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自己的事兒，自己也應(yīng)該能處理才對，她不行還有她老公呢。再怎么，也不應(yīng)該讓我去……”

　　他的本意，只是嘟囔幾句，以此來表達自己內(nèi)心對于醫(yī)院和墨依眉、裴景二人的不滿，但杜航?jīng)]想到這會兒成安素的心里也是悶了一肚子的火兒，這些話聽在她的耳朵里，自然而然就變了味。

　　“什么意思，就是覺得我讓你去，還是有錯了唄，我大度、我有錯？”

　　成安素的咄咄逼人不僅表現(xiàn)在語氣上，還有她整個人的氣勢，都透著一股壓迫和不滿的意味。

　　“我不是那個意思，”眼看著兩個人就要吵起來了，杜航連忙擺手，“我只是覺得這種事情，從一開始我們就不該管，不然這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就像今天這一樣。”

　　“歸根結(jié)底，就是怪我，怪我昨天讓你去看她，對吧？”

　　一直以來關(guān)于墨依眉的事情，成安素的心里其實都是窩火的，只是她的性格和她的涵養(yǎng)都不會允許她將這種不滿發(fā)泄出來。

　　按說，這些事情慢慢過去，她自己自然會慢慢消化這些事情。偏偏這些事情非但沒有結(jié)束，反倒愈演愈烈，再加上杜航的心情也不好，有幾分的口不擇言，自然將兩人的矛盾一下推出了水面。

　　“杜航，”成安素冷下臉來，擰著身子直勾勾地盯著杜航的側(cè)臉，“我說過了，我覺得你可以幫她，是因為她是個人，同時需要你的幫助。你不能因此就用我的、我的這些善意來擠兌我。”

　　“我什么時候擠兌你了？”杜航同樣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邊開車，還要一邊應(yīng)付在他看來成安素莫名其妙的脾氣，“我只是就事兒論事兒，你想想看，如果昨天我們就不去，那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個麻煩了。”

　　“所以呢？昨天因為是我同意你去的，所以就都怪我了，才會給你惹出這么多麻煩，是嗎？”

　　現(xiàn)在的成安素就是一頭憤怒的雄獅，任何試圖和她辯駁、侵入她領(lǐng)地的生物都會被她想象成假想敵。

　　杜航也是從她的話里才終于琢磨清楚了這一點，一時間心里又是煩悶、又是哭笑不得，嘴巴開開合合了好幾次，都不知道該怎么去哄她，最后只能癟了一下嘴，干脆什么都不說，專心開車。

　　沒了人回應(yīng)，成安素的怒火只能悶回了心里，她幾乎是用目光刮了杜航一番，才憤憤地轉(zhuǎn)過頭，連他這個人現(xiàn)在都不想看到。

　　無奈搖頭的杜航突然想起來昨天他和成安素的對話，還有他的想法，只覺得一陣頭疼。確實，他喜歡的是那些安安靜靜，不給人找麻煩的女生，可是當(dāng)女生不找麻煩的時候，他又覺得對方不愛自己。

　　可對方開始找麻煩開始……他用余光看了一眼仍舊死盯著窗外不愿回頭的成安素，心頭一陣煩躁——他又會覺得對方無理取鬧。

　　結(jié)果就是原本開開心心出來的兩個人，一下子像是陷入了冰窖一般，誰都不說話，誰都不搭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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