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章
他出神地咬著叉子的樣子實在太呆了,成安素忍不住伸出手來,在他眼前晃了好幾下,直到光重新匯聚起來,她才收回了手,又追問了一遍:“在想什么呢?盯著我的臉一直發呆?”
“你知不知道,為什么初中的時候,很多人孤立你?”
嘴巴快了腦子一步,還沒等季堂祎琢磨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的時候,他的聲音先替他做了回答。成安素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后化作了一聲淺淺的嘆息:“大概知道一點兒,不過具體是為什么,其實我一直不知道。”
同季堂祎想的一模一樣,恐怕那個時候,女生們的孤立對她而言,還不如咖啡中被加了奶精,來得讓她心煩。
點了點頭,季堂祎重新低下頭去吃蛋糕,不過他的問題顯然勾起了成安素的興趣,后者往前挪了挪,用手拍了拍他的小臂:“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這一次,他看向她的目光不再是失真的,而是帶著極為復雜的情緒,這些情緒在眼眸下變成了涌動的海,卻不敢輕易泄露一絲一毫。
“她們,覺得你跟別人不一樣。”
“不一樣?”成安素皺著眉頭,眼睛向旁邊瞟去,“怎么個不一樣,到了讓她們要霸凌我的地步?”
“我也只知道個大概,可能就是……她們女生抱團,你總是不參與,久而久之,她們就傳說你假清高,說你都是裝的,怎么怎么樣的,大概……就是這些。”
“哦,是嗎?”看起來,這個答案和成安素所猜想的大相徑庭,自然也勾起了她的興趣,“我一直以為,是以宮茗言為首的小團體,覺得我跟她喜歡的男生關系太親密了,才會……”她聳了一下肩膀,沒有繼續往下說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提起宮茗言,成安素的身體細不可聞地顫抖了一下,季堂祎雖然沒有很清楚地感覺到,但空氣中,突然改變了的味道,讓他堅定了這個念頭。
對于宮茗言,恐怕成安素仍舊是不滿的。
現在,他的腦袋里就像是有兩個喋喋不休的小人在爭吵,一個說“看吧,她對宮茗言有反應,我們應該按照裴景說的做”,而另一個小人則面紅耳赤地反駁著它的觀念,“她不喜歡,她感到煩躁,你看不出來嗎?你應該繼續讓宮茗言遠離她的生活,就像現在一樣”!
這樣爭執的結果,是他切著蛋糕的叉子再一次停了下來,連眉頭都微微皺了起來。
這一次,成安素沒有揮手,因為她自己同樣也陷入了回憶的漩渦,當年的事情,都變成了模糊的油畫,像是被雨水沖刷過后似的,她能清楚記得的,不過一二。至于季堂祎所說的那些,她更是沒什么印象了。
淺淺地嘆了口氣,她自言自語一般問到:“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做完什么活動的時候,在二樓的天臺,”成安素的聲音像是初春的涓涓細流,明明是冰雪消融的證明,卻總叫人的心底又生出寒意來,“那會兒我跟你在討論下周升旗儀式的事兒,我左邊站的你,右邊站的宮茗言,后來……”
成安素失笑,可眼底的光仍舊是暗的,她的提示已經足夠明顯,可季堂祎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她說得到底是什么時候。只能帶著困惑看向她,希望她能夠繼續解答一二。
意料之中地方反應,成安素沒有覺得失望,沉著聲音繼續說了下去:“咱們的教室在三樓,臨著天臺,有同學就站在上面喊,讓我滾開,說我擋住你們兩個人了。”
明明,她是帶著笑在說這番話的,可她的表情卻是冷得,空氣中彌散開羅勒葉被烘烤后的味道,又像是加入了檸檬,讓人的心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季堂祎不得不抬手在自己的心口處捂了一下,以便讓酸楚的心臟平靜下來,他無法想象,當時的成安素是什么樣的感覺,又是在什么樣的心情下,走開的。
“你……”他張開嘴,卻像是卡克的磁帶,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沉默,成了病房內的主色調。成安素同樣也沉默著,小口、小口切著蛋糕送進自己嘴里,不時喝一口咖啡,從她的表情根本無從判斷她在想什么。
“對不起……”
最后能說出口的,也不過只有一句輕飄飄的抱歉而已。
成安素仍舊沒有抬頭看他,似乎是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你跟我道什么歉,又不是你做錯了什么。”
“我沒有阻止她們,如果那個時候阻止了,后來的事情……”在季堂祎越來越快、越來越焦急的話語間,成安素又笑了一聲,這一次,帶著些許的譏諷,還有嘲笑,看向他的眉眼似乎都是鋒利的。
“你阻止不了的,”她搖頭,聲音沉沉如雪,“那個時候所有的事情都失控了,沒人能阻止她們,這也不是你的錯,季堂祎,”她很少如此沉重地去喊他的名字,聽得名字的主人一怔,都要忘記自己想說的是什么了,“季堂祎,”她又喊了一遍,這一次,輕快了不少,“以前的事情,說不介意都是騙鬼的,現在我做噩夢,還會夢到……”
話語間,成安素的手已經撫上了自己的脖子:“她們知道我的軟肋是什么,所以用你把我騙到了地下室,也知道我敢做什么,所以還喊了校外的那些小混混,這都是有預謀的,算計好的,所以,沒有人能阻止那天發生的事情,包括我自己,甚至包括宮茗言。”
沉默,又是沉默,恐怕這是季堂祎重新見到成安素后,兩人見面,氣氛最為凝重的一次,病房內,只剩下點滴的聲音滴滴答答,像是一首不成曲調的歌。
半晌,成安素突然向后仰了一下頭,隨著她的骨節發出“咯噔噔”的聲音,她的表情也調整了過來,至少是明媚的。
“不說這些了,”指了指旁邊床上亂七八糟的文件,成安素“嘖”了好幾聲,“你們同事,就連你病了都不放過你嗎?這也用得太扎實了吧?”
季堂祎失笑,跟著情緒也活絡了起來:“是啊,可能研究所離了我,就不轉了吧。”他笑著,又切了一塊冷掉的芝士蛋糕放進嘴里,不愧是這家店的當家招牌,就算是涼掉的芝士,吃進嘴里仍舊是綿軟的,別有一番風味。
成安素的注意力不再繼續落在蛋糕上,她起身隨手拿了幾頁紙,發現上面寫著的中文,單獨拆開,她每個都會念,可合在一起,就像是火星語一樣。更別說那些光怪陸綺的英文,恐怕已經超脫了銀河系的范疇。
“你們每天都在研究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完全看不懂。”搖了搖頭,她只能將紙張又放了回去,沒有整理,也沒有打亂。
季堂祎笑了笑,聳了一下肩膀,開口說的,是和研究完全沒關系的事情:“之前,你的書不是要出版了,談得怎么樣?”
提起這個,成安素的笑意重新涌了出來:“估計這個月中,我能拿到定板的樣書,運氣好,月底就能影印了。”
提起她的書,成安素的眼中總是有光存在的,這也是季堂祎最喜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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