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劇本圍讀
十七八歲的樣子,個子不高,瘦的跟猴一樣,套在身上的運動衫松松垮垮的。
這是賀新見到李兵時的第一印象。
“嘿,哥們,您就是演小貴的那個?”
未等賀新開口,李兵歪歪斜斜地靠在墻上,嘴里還叼著根煙,一副痞里痞氣的樣子,一開口就是一口京片子。
“對,你是演小堅的李兵吧,我叫賀新,你好!”賀新笑著打了聲招呼。
對于李兵一副中二的模樣,他并不在意,這種十七八歲的孩子,滿大街都是。
“賀新,這名字聽著挺耳熟的。”
李兵嘴里嘀咕著走過來跟他握了握手。
“大概還有人叫這個名字吧。”
賀新順口應(yīng)了一句,同時打量了一下房間,雖然是招待所,條件還不錯。兩張床,中間一個床頭柜,一臺21吋的電視機,空調(diào)沒有,不過頂上裝著吊扇,門口還有個獨立的衛(wèi)生間。
顯然先到的李兵已經(jīng)占據(jù)了南邊靠窗口的床位,他便順手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另一張床上。
李兵瞥了一眼裝著衣服毛巾的塑料袋,再次抬起頭來,神情明顯帶著優(yōu)越感,從口袋里拿出煙遞給賀新一支。
“您外地的?”
“嗯,老家東北的。”
“多大?”
“二十。”
“喲,那得叫哥啊,哥,新哥!”
“客氣,你多大……”
未等賀新說完,就聽那孩子驚叫起來:“新哥!臥槽,我想起來了,賀新,新哥。你這名字就是那香港電影,叫賭城什么來著?對,賭城大亨!劉德華演的,就叫賀新,老大!江湖人稱新哥!我說嘛,難怪聽著怎么這么耳熟呢!”
“是嘛,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賀新二十歲外表裝著一顆四十多歲老男人的心,實在get不到眼前這個中二少年的興奮點,再說那電影他也沒看過。
“你沒看過?劉德華、萬梓良主演,還有王祖賢跟邱淑貞,可帶勁了……哦,我八二年的,今年剛滿十八,那以后我就叫你新哥了。”
可能是沾了劉天王的光,賀新跟李兵訊速地熟悉起來。這貨是本地人,還在職業(yè)高中上學(xué),酷愛技巧單車。當初試鏡的時候,混在人堆里來了好幾次,最后才被王曉帥挑中,出演小堅這個角色。
他和李兵算是來的最早的一撥演員,接下來兩天一干主創(chuàng)陸續(xù)聚齊,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演小貴表哥秋生的是一位中戲畢業(yè),來自中央實驗話劇院的演員,頂著一張日后經(jīng)常在抗日神劇中出現(xiàn)的熟悉的臉。挺糙的一爺們,名字倒是很文藝,叫李夢楠,咋一聽倒象個女孩子的名字。
當然最熟悉的還是瀟瀟的扮演者高媛媛,著名美女啊!上輩子生病的時候,賀新還記得她嫁給了一個灣灣,剛剛生了個女兒。
此時的高媛媛就已經(jīng)很有名的,著名的“清嘴女孩”,真人確實非常漂亮,大大的眼睛,稍稍帶著點嬰兒肥,臉上充滿了膠原蛋白。
說起來賀新倒是挺羨慕李兵的,這小子在戲里不但要跟高媛媛談戀愛,最后還親了她一下。
最逗的是瀟瀟新男友大歡的扮演者,這不是動物園服裝市場賣牛仔褲的嘛!賀新身上那條牛仔褲就是從他手里買的。
一介紹才知道,這貨是這一片玩技巧單車的頭。當初王曉帥找人的時候,都是他幫著張羅的。戲里扮演小堅的同學(xué),大歡手底下的小痞子,都包括李兵在內(nèi)是他手下的小兄弟。
雖然戲里有李夢楠和高媛媛加盟,但看看自己、李兵、動批的老板以及一干痞子,一開始賀新還真懷疑這是不是就一草臺班子。
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知道了原來那個名字聽上去有點耳熟,被他暗地里打上“不入流導(dǎo)演”標簽的王曉帥居然很牛逼。
他之前拍過幾部電影都在國外獲過獎,去年拍了一部叫什么《夢幻田園》的還獲得過中國電影藝術(shù)家協(xié)會的學(xué)會獎。
盡管他拍的那些電影賀新一部都沒看過也聽說過。
《十七歲的單車》是王曉帥的第五部作品,出品方是京城電影制片廠,尤其當劇組出現(xiàn)了兩個來自法國的老外之后,讓兩輩子都沒啥見識的賀新不禁肅然起敬。
而且戲里的小保姆,據(jù)說王導(dǎo)還打算請大牌來客串,具體是哪位大牌,目前還不得而知。
所謂劇本圍讀,不單單是把各自的臺詞讀一遍,除了演員,包括制片組、編劇、攝影、美術(shù)等幕后都要參加。
大家邊讀邊聽,誰覺得有問題不舒服了,就提出來,導(dǎo)演編劇和大家一起討論修改。
這時候,賀新才拿到真正的劇本。上面不光有臺詞,還有具體拍攝場景的設(shè)置,燈光、機位、演員動作走位等等。
燈怎么打,機位如何擺,還有美術(shù)設(shè)計啥的,這些專業(yè)的東西賀新看不大懂,但導(dǎo)演在劇本中對于場景的設(shè)置,有不少居然跟自己想象的場景差不太多,或者說有共通之處。
當然絕大部分劇本上描述的設(shè)置,經(jīng)過回味,然后恍然大悟,顯然導(dǎo)演的想法更加高明。
在朗讀的時候,賀新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
哪怕是他之前做了很多的準備,臺詞的語氣、節(jié)奏,甚至連表情都用上了,但讀出來的聲音跟李夢楠的臺詞不是一個味道。
也不是說他的聲音難聽,也不是說李夢楠的臺詞有多么的渾厚、抑揚頓挫,可總覺得有些別扭,似乎不在一個頻道上。
而當他跟李兵對詞的時候,卻沒有這種情況。而當李兵和扮演小堅父親的演員趙益?zhèn)υ~的時候,賀新神奇地發(fā)現(xiàn)他們倆同樣也存在那種別扭。
趙益?zhèn)ヒ彩侵袘虍厴I(yè),跟李夢楠都是來自中央實驗話劇院。
賀新注意到王曉帥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但他卻沒吱聲,可能在他的容忍范圍之內(nèi),或者他早就預(yù)料到這種情況的發(fā)生。
賀新沒吭聲,下來之后想刻意模仿他們那樣說臺詞,但不管怎么模仿總感覺不是一個味。
他這人其實挺簡單的,一門心思想把這活干好,可一旦心意不通,被事堵住了,整個人就不好了。
經(jīng)過幾天的相處,在賀新有意識的迎承下,總算跟李夢楠的關(guān)系處的不錯。眼看火候差不多了,當天晚上趁著有空,趕緊把人拉到招待所附近的一家小飯館。
整倆硬菜,兩杯酒下肚,興頭上來之后,賀新便把自己的困惑說了一遍。
“哈哈!你這哪跟哪兒呀!”
李夢楠一聽就樂了,筷子點點他道:“你以為我們這口條隨隨便便就能模仿的?我們那可是實打?qū)嵉耐庸Γ毩撕脦啄炅硕肌!?br />
“哥,那您跟我說說唄!”賀新忙道。
“我跟你說啊……”
看到賀新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還這么有誠意,李夢楠打開了話匣子。
學(xué)表演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用李夢楠的話來說,他那會在中戲上學(xué)的時候,早上六點多就要出晨功,開嗓子、活動身體、練聲音、練嗓子、練嘴皮子,繞口令一類,比如八百標兵奔北坡等等。
隨著年級上升還會有作業(yè),獨白、詩歌、散文、臺詞之類的,這些都必須在吃早飯前完成。到了晚上還會排作業(yè),就是排小品或者劇本,排到半夜甚至凌晨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說表演是一種很專門的學(xué)問,根本就不是你以為的做個表情,做個動作這種表面化的東西。學(xué)表演就必須得要臺詞、聲樂、形體和表演四項并進,就是我們平時常說的所謂聲臺行表。”
“你看,比如像我平時在團里演話劇的時候,在舞臺上那是要面對成百上千的觀眾,就必須把臺詞說的讓觀眾聽得見、聽得清、聽得懂,有表現(xiàn)力,有魅力。有句行話叫:嗓音有天賦,嘴里須用功。就是說聲音不加訓(xùn)練,就不會有鏗鏘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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