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寬闊的背影，楚娉婷默默的翹起嘴角。

　　她就想啊，母親有沒有看到他呢？肯定也覺得他很好吧。‘噼里啪啦’的鞭炮響后，留下一陣刺鼻的煙霧，這無法阻止等候多時的人們，他們懷著激動無比的心情踏入新開業的作坊，然后四散開來，三五成群的在里面熟悉環境。

　　這里將會是很多人工作一生的地方，上工的人提前簽訂了一份協議，上面說，在這里做工連續長達20年的話，作坊會給他們養老，而且做滿三年漲一次工錢。如果這都不能將人心打動的話，還有不限制男女來上工這一條。

　　一開始聽說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很多人不信，直到一個兩個無數的女人得到了工作，人們才真的開始相信，相信這座作坊能夠給他們一個穩定的生活，不菲的收入。

　　人們掙前搶后的涌進去，巴不得今天就開工，

　　如果來上工的人有一百個的話呢，來觀看的人就有一千個，各種羨慕嫉妒恨的話匯聚在一起，就成了嗡嗡的響叫聲。

　　作為大老板的胡小滿，這會兒正陪著前來查訪的鄭放。

　　離他們遠遠的立在人群后，放大了嗓門才能聽到彼此說什么。

　　鄭放眼角的細紋皺紋在一起，明顯的笑著，道：“只看到這么多人來上工的場面，就讓我覺得熱血沸騰，不敢想象你說的生意全面鋪開了之后的樣子。熱鬧程度肯定不比現在差吧？”

　　你不是不敢想嗎？

　　胡小滿呵呵笑著撇了他一眼，道：“府城里能有那么多商戶的訂單，還是仰仗了大人您。這些上工的人，包括我，都應該時刻感激銘記巡撫大人您的功德。”

　　“不必說這些虛頭巴腦的客氣話，”鄭放端著范兒，臉上的笑容加深一分。

　　他可沒被恭維的話說到頭暈，斜睨這胡小滿道：“據我所知，這樣的作坊你可不止一座。”

　　這不廢話嗎？果酒里面添加的甘油，果汁里面添加的防腐劑，還有肥皂和香水，哪個不需要工廠來制作？但能告訴你嗎？

　　胡小滿腹誹著，不知可否的點點頭，就是不接話。

　　鄭放撇撇嘴，接著看自己的熱鬧。也是真的拿她沒辦法，當初說好的這并不單純的是生意，而是帶動一方經濟發展。況且所有的秘方和生意脈絡都握在胡小滿手里，他只等著分紅和享受民生發展的成果就好。

　　作坊正式開張的當天下午，牛馬拉著的小車上面裝滿了一車一車不同的水果，他們從四面八方來，全都匯集到胡家村后的作坊前。不同面孔的果農拿出木刻的小牌子交到門衛手中，核對過身份后才會被放行進去。

　　嘰里咕嚕的車輪轉動聲響個不停，車子上拉的不光是各色水果，還有酒曲，有酒壇。這一座酒坊就只單純的制酒、

　　那些因為排隊時間過久而耽擱在最后的果農，背著一筐一筐從大山深處摘來的果子，邁進等候已久的大門。

　　在出來時，人人臉上都掛滿了笑容，他們藏在懷里的銅板隨著腳步碰撞‘嘩啦嘩啦’的響，沒有比這更美妙的聲音。

　　一直呆到深夜還未回家的胡小滿，心里格外的沉重，她太明白在溫飽線掙扎是什么感受，看到臉上露出笑容的人們，她欣慰也心酸。

　　“以后果農們去腳店投宿，盡可能的多提供便利。還有，”胡小滿看向身旁的劉獵戶，“交貨的時間不要再拖到這么晚了，我想這些人，大多離家都很遠。”

　　拉扯到現在才完事兒，是因為另外一個工廠也在同一天開張，劉獵戶忙瘋了，但他不辯解，認真的點頭，把胡小滿交代下來的這些小事記在心里。

　　如果這樣就算是完事兒了的話，那是不可能的。

　　與果農們交接完畢，胡小滿把人召集起來開會，有等著二寶趕來，十幾人聚在一起，把今天所看到的不足之處互相點出來，一一改進。

　　真真正忙到了月上中天才回家。

　　胡小滿被門前立著的黑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驚蟄回來了。

　　她走過去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二寶也跟著問：“曹青的事情有消息了嗎？”

　　驚蟄站直了身體，抿抿薄唇，他慚愧道：“我剛回來，曹青的事有點眉目了，但還需要時間。”

　　“唉——”二寶嘆氣，“曹青的事情就像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刀，時刻都要擔心著它什么時候落下。越是沒有消息，越讓人著急。”

　　曾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現在懷著無比的仇恨歸來，還有人相幫。二寶不能不重視。

　　聞言驚，蟄心里的那把火像是被澆了油，火燒火燎的難受起來。

　　他看向胡小滿，目光像是個認錯的孩子。

　　胡小滿又怎么忍心責怪他。她對二寶道：“瞎著急也沒用，你先回去吧，我有話跟驚蟄說。”

　　“好吧，”二寶也知道自己著急了，很抱歉的對驚蟄笑笑，“等忙過了這幾天，讓你嘗嘗我親手釀的酒。”

　　“好。”

　　燈籠只剩下兩人的影子。

　　胡小滿抑制住打瞌睡的沖動，道：“曹青的事情往深處查，肯定挖出蘿卜帶出泥，你自己要小心，盡力而為就是。”

　　“我一定要把他揪出來。”驚蟄急急發出來的，堅定的聲音像是在發誓，他目光直直看向滿臉疲憊的她，聲音不自覺的就放緩了，“事情已經有眉目了，我本要親自去查”

　　“楚娉婷幫了我們不少，”胡小滿刻意停頓，目光直溜溜的看向個子高高的驚蟄，見他目光閃躲，她老懷欣慰的會心一笑，接著道：“以后你替我好好謝謝她，娉婷對你的心意，你應該能感受的到吧？”

　　“姐，”驚蟄站在燈下，看不清面容，只聽聲音里帶著責怪。榆木疙瘩一樣的少年，對感情一定是不好意思的。胡小滿知道急不得，低低的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即是你姐也是娉婷的摯友，在有些事情上不好多說，但我今天想提醒你一下，不要傷了她的心，那也是個難得的女孩兒這世上怕是在難找。要對女孩子溫柔相待，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驚蟄半低著頭，像是從嗓子眼里應了一聲。

　　胡小滿抬手，驚覺竟然已經夠不著他的肩膀，驚訝的一瞬間驚蟄已經彎下腰。

　　“哈，”她笑出聲，將手落在上面拍了拍，感慨道：“你小子都吃什么了？這么能長個，在長高的話好多人都不敢站在你身邊了，都快一米九了吧。”

　　胡小滿的身高在姑娘中算高的，據她自己目測，在一米七左右，然而也只到驚蟄肩膀處，好多小姑娘站在他身邊就跟個孩子似的，雖然也確實是孩子。他這樣的身高讓多少男人都羞愧。

　　“還沒有一米九，前幾日量過，”驚蟄站直了身體，又側過身去讓燈光照過來。

　　胡小滿點點頭，邊往院內走，邊開玩笑道：“嗯，以后可以少吃點。”

　　就聽跟在后面的驚蟄正經道：“知道了，我也覺的不能再長了。”

　　“哈哈哈，你四不四傻？”胡小滿回頭看他，“我跟你開玩笑的，男人的個子當然是越高越好，別整天傻乎乎的，什么都信。”

　　驚蟄也跟著笑，聲線暗啞：“只要是姐姐說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信。”

　　“好了，去睡吧，不用去見爺爺奶奶，這會兒估計他們都睡下了。”

　　胡小滿話音剛落，就聽幾步開外的屋子里突然道：“你不回來我們哪兒放心睡，你們姐弟也快別說了，趕緊回去睡覺。”

　　是白氏，隱隱的還能聽到爺爺的聲音，還有孩子哭泣聲。

　　“以后不許在等著了，”胡小滿嗔怪一句，揮揮手上樓去了。

　　踩樓梯的聲音聽不到了，驚蟄才穿過中門，往前院去。

　　晨光剛剛照亮了大地，前往胡家村的主街道上便匯集了不少的人，有男也有女，年級不一。

　　上工的時間還早，但他們心有靈犀一般都想好好變現，因為聽說第一天開工，上面的人會有檢查，誰不想好好表現表現呢？是以在路上互相說這話，腳下不停的來到了作坊。

　　有人比他們更早，就是胡小滿他們了。

　　作坊半鐵半木的大門敞開著，已經有人進去，雖然昨天已經熟悉過環境，但新來的人們還是束手束腳，在門前跟胡小滿他們打了咋呼，就暈頭暈腦的被人領進去，安排工作。

　　過了幾日才算真的適應了流程。

　　其實說來也簡單，無非就是挑揀果子，清洗，削皮，擠壓，在按照嚴格的流程制作，發酵，最為神秘的是最后一個步驟，添加，這就不是誰都能接觸到的了。

　　忙碌的胡小滿幾乎要忘了曹青的事情，只出行好幾天，卻還是讓人跑掉的驚蟄，每天陰沉似水的臉上在提醒著她，暗處還有人在伺機而動。

　　“那些人肯定還在湖州，我要再去一趟，”驚蟄看向伏案忙碌的人，面露倔強。

　　這個問題不知道說過多少回了，胡小滿以往都是沉默的，這會兒看完了賬冊的最后一頁，她扶著脖頸晃動發沉的頭，慢悠悠的道，“大哥的考試結果月底出來，你也該會軍營了，至于曹青的事，緩緩，你先不要管了，一時半會兒的他們不敢怎么樣。在說了，我又不是擺設。”

　　驚蟄繞過桌子走到她身旁，眉頭皺成一座小山。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道：“我不放心，上次的湖州之行是因為漏了行蹤才讓他們跑了，再有一次，絕對不會了。”

　　“我知道你有能力，但這件事情先不要查了，”胡小滿揉了揉鬢角，沒有看他。

　　她的態度很不對勁，驚蟄在皺眉的基礎上又擰著眉頭，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曹青那些人背后的推手是誰？”

　　“沒有證據，不要瞎猜。”胡小滿斜眼看他，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解釋一下好。

　　她嘆著氣轉過身，苦口婆心道：“很多事情你是不知道的，關于藏匿曹青的人我一直有猜測，但是沒證據啊。還有生意上的事情，果酒的出現頂的很多家的生意不好做，不好說到底是誰幫了曹青那伙人。”

　　“李家也在你的懷疑內嗎。”驚蟄冷眼看她，很清楚的看到胡小滿眼睛里的光黯然消散，垂下眼簾。

　　驚蟄上前一步，不依不饒：“姐，你回答我，有沒有懷疑過李家？府城有能力躲過楚家跟官府能力的，出不來那幾家，李家的人不喜歡你，抓著機會整治也不是沒有可”

　　“好了驚蟄，”胡小滿口氣不太好的打斷他，“李家是書香門第，曾經更是幫了我們不少，雖然近來有些摩擦，但我還是相信他們不會做背后害人的卑鄙行為。”

　　那就是說自己在誣陷他們了。驚蟄一僵，臉色很是難看。

　　他控制這自己的情緒，勸人懸崖勒馬般的道：“你對他們又了解多少呢？為什么就這么肯定李家不會是背后的推手？還是說你相信外人多過相信我？”

　　“你在說什么？”胡小滿從椅子上忽的站起來，與個子高出很多的驚蟄對持。

　　她臉上泛紅，氣道：“你接連失利的挫敗我能理解，但也不用非得強求我跟你想的一樣覺得李家人都是壞蛋吧？有證據什么都好說，現在連人都在找不到，我不干別的了，就他媽一天去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看著她如此激動的發飆，驚蟄啞火，只心里怎么也過不去她更多的相信李家人，或者干脆說相信李顯這個坎兒。

　　他心里難受，說不出認同的話，更知道堅持心中所想只會爭吵起來。

　　對持半天，驚蟄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會大步流星地離開，背影充滿了憤怒。

　　好好的談話變成了吵架，還一言不合就他媽走人。

　　胡小滿氣不過，原地轉悠著，‘哐’的一聲踹翻了椅子。

　　對著倒在地上的椅子，她咬牙切齒：“小兔崽子，翅膀硬了，還跟我吵架，氣死老娘了。”

　　氣了半天，胡小滿剛把椅子扶起來，門就被敲響了。

　　“進來，”聲音里還是帶著火藥味兒。

　　二寶隔閡門就感受到了，他挑挑眉，一進門來就笑嘻嘻的道：“那個大傻子又惹你生氣了？”

　　胡小滿雙臂環胸，冷冷看著揶揄自己的弟弟：“有話快說。”。

　　二寶一撇嘴，把賬目扔到她懷里：“新一批的肥皂和甘油，還有添加劑已經制出來，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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