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你今天過生辰嗎
扶著桌子踩在凳子上,手一揮,喊道,“都跟小爺去快活快活,走——”
都有點兒醉,李顯一起哄,幾個人都來勁了。
“走,小爺幾個月沒去過了,里面的姐兒都想煞爺了。”
“吹吧你就,不怕你老子削你?”
“去去去,那個家遲早事老子的,怕個逑。”
“說好的啊,誰不去誰孫子。”
田一池是里面歲數最大的,但這會兒也不管用,眼睜睜得看著四個人駕著胳膊,螃蟹似的出門去了。
“唉——表哥的身份操這老爹得心。”田一龍撈起幾人的大氅跟上去。
外面暮色初臨,行人寥寥,幾個醉酒的公子哥一字排開,吼著小調,占了半條街得路。
看到的都要指點一番,呸句‘敗家子’。
李顯被胭脂味兒熏得跑出來卡外欄桿上吐,嘔的眼淚都要出來。
仰面揩這眼角淚花,高掛的月亮一個變兩個,又兩個變一個。他揉揉眼,甩甩沉痛的頭,神智清醒了點兒,漫天的喧囂也鉆進耳朵。
“公子——奴家等你好一會兒了。”
嬌滴滴的美人在李顯背上直蹭,他看不清人臉,推了美人一把,“別……別蹭。扶我到敞亮地兒去,讓小爺看看你長什么樣兒。”
李顯覺得自己是真迷糊了,捏這別人的臉,愣看著像胡小滿。
他湊近了,仔細看。
這人臉上搽粉兒了,在燈光下白的像只死鬼,眼睛也小,鼻子也塌,哪里像那個王八蛋。
“不像。”李顯把人推開,一頭扎在榻上。
被摔的莫名其妙,花姑娘偷偷撇嘴,又趴在他身上往耳朵眼兒里吹氣,“公子,奴家不像什么?”說話間手伸到懷里輕摸。
涼爪子接觸到皮膚,刺激的李顯起雞皮疙瘩,他心里又想吐,猛地把人掀在地上,嘔了幾下,眼角掛著水漬,衣衫不整,頭發凌亂,像是被蹂躪過。
緩過勁兒來,李顯指著亂哄哄的廂房吼,“來個能暖心的,老子心冷。”
話音一落,幾個姑娘依偎過來,軟弱無骨的小手搭在心窩處。
李顯大馬金刀的坐著,左擁右抱,頭抵著頭問,“你今天過生辰嗎?”
姑娘眼珠子一轉,就忙不迭的點頭。
“好…小爺送你禮物,”李顯四處尋摸鳴鶴得身影,找不著就拽了自己得玉佩,鄭重的交到花姑娘手里。
他看著握玉佩的手,只覺的不好看,癡癡一笑,栽下去,醉的不省人事。百里外的胡家村。
即將做成一筆大買賣的胡小滿,理應能夠睡個安穩覺,這會兒她卻躺在床上烙煎餅,翻來覆去沒睡意。
腦子里七想八想的,不知怎么的,她猛地坐起來,披件衣裳就下床了。
開了房門被冷風一吹,打了個哆嗦,眨巴眨巴眼,人也清醒不少。
維持著開門的姿勢,胡小滿把腦子里想起來的酒精發酵的缺少物捋一遍。不禁莞爾一笑,怎么能把那么常見的東西忽略了,真是……浪費時間啊,要不酒精早做出來了。爺爺奶奶房間里的鮮花都快養死了。
外面黑咕隆咚的,月亮也不給力,胡小滿反身回去拿了根自制的蠟,緊了緊衣裳鉆進灶房。
甘蔗汁含糖,發酵成酒精的過程中需要一樣東西來分解糖中所含的乙醇,也就是酒精。
那個東西就是酵母。蒸饅頭用來發酵的哪兒酵母。
原理很簡單,微生物如酵母菌分解葡萄糖等有機物,產生酒精、二氧化碳等。酒精的發酵過程中,酵母菌進行的是屬于厭氣性發酵,進行著無氧呼吸,發生了復雜的生化反應。
家中的酵母就是用來蒸饅頭,這種方法還是多年前胡小滿做出來,奶奶將其發揚光大的。別的村還在吃死面窩頭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用上酵母了。
小滿在櫥柜里翻找了一下,就找出瓦罐里的酵母粉。
搬出大翁,她抓了一把酵母粉,猶豫了會兒,想不起來應該是個什么比例……畢竟腦子里只有一個概念,沒親手做過。
“比例不對的話,這壇子的甜水可就廢了,”胡小滿自言自語,晃了晃壇子,掂量著放了一整把。
她不怕失敗,也有時間,就是甘蔗不等人啊。不過也不是沒有別得東西能代替甘蔗,只要水分大夠甜得水果都可以。
將大壇子和酵母都放回原地,胡小滿拽了拽下滑的衣裳,轉身拿起油燈。
她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腳下驀地頓住,蟄伏在體內已久的精神了瞬間迸發,蠟燭受不住強勁的氣壓,‘蹼’的一聲滅了,小小的灶房陷入黑暗。只門口淺薄的月光下照映出一個人影。
“你怎么回來了?”胡小滿心里的緊繃松弛下來。
她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有人靠近,這感覺,不太好。
門口的黑影動了動,站直了身體。
“”張張嘴,驚蟄竟然沒發出聲音。
他喉結滾動兩下,叫了聲“姐”。聲音啞的不像話。
“你怎么回來了?”胡小滿又問了一遍,走到門口,剛一靠近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氣。
她不由的抬高了聲音,“你受傷了?”
“沒有,”驚蟄失口否認,側過身體后退了一步,解釋道:“沾的是別人的血,你別離我太近”他撓撓頭,聲音中都帶著不好意思的說,“在戰場上沒有換洗的衣裳,血腥味太重,別熏到你。”
“沒受傷就好,”瞇著眼睛也沒把人打量清楚,胡小滿指了指自己還亮著燈的房間道,“進去說。”
她先行回屋,把手里的蠟燭也點亮了放在桌子上,摸了摸冰涼的茶壺,搖頭自語:“這小子每次回來都這么不挑時間。”
走到門前的驚蟄正好聽見,他摸摸鼻子,尷尬的咧嘴笑了下。
人剛一曝光在燭光下,胡小滿的眉頭擰到打結。“搞成這樣還說沒受傷?誰教你的撒謊。”
驚蟄不安的動了動,討好的笑,“我真沒受傷,就是身上臟。”
他一身黑紅相間的戎裝,可以看的出來摸爬滾打的臟,但卻看不出來那里有血跡。胡小滿轉而看他臉色,臉倒是干凈,只不知道是被這初春的天凍的,還是有傷在身,他臉色青白,唇上沒有星點血色,眸光閃躲,一看就是在撒謊。
“坐下,”胡小滿掐掐眉心,還是決定去灶房給他做點吃的。“你躺著歇會兒,我去給你做口吃的,有什么話等會兒再說。”
大半夜的跑回來必定是有要緊事,但他滿臉疲憊,胡小滿心疼老弟。
“姐,”驚蟄上前一步又頓住,左手攥著刀柄,支吾道:“我馬上要趕回去。”
胡小滿坐回原地,眸光沉靜如水,就那么靜靜的,包含鼓勵沉著的看著驚蟄。
驚蟄突然就不敢說話了,背在身后的手攥到指尖發白。
默然了還一會兒,胡小滿覺的事情嚴重了,走過去抓著驚蟄的胳膊讓他坐下。手就那么扶著他的肩膀,輕輕的低語,“到底怎么了?跟姐姐說,沒有什么事,是解決不了的。”
從肩膀到整個身子,驚蟄全身都僵了。
他薄唇合動數下,突然涌起一股沖動,猛的把身邊的人抱在懷里,緊緊的似要揉進骨血。
“”
胡小滿有點發懵。
驚蟄早已不是當年的無知狼孩,又剛從戰場上跑回來,是遭遇了什么震撼心靈的事了嗎?她呆愣了幾秒,沒有將人推開,而是雙手捧著驚蟄的臉迫使其抬起下巴。
那是幾乎哭出來的表情,眸光浮動,薄唇緊抿。
胡小滿什么也不問了,把人壓到懷里輕輕擁這。
“我手下的人死了一半。”
低沉暗啞的聲音,幾乎讓胡小滿錯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靜靜的,眸中倒映著燭光,沉靜的面容配上閃亮的眼,是一副近乎于冷漠的面無表情。
“戰爭就是這樣,”胡小滿說不出麻木的安慰,她聲音很輕,“蠻子之所以急著進攻,就是看準了百越需要安定,他們糾纏不休,不停的滋事生非,就是想要大周的皇帝拿錢打發。百越是國與國之間商道互通有無的扭帶,這里不得安生,商道就無法恢復。所以,這場戰爭很快就會結束,在于那一群無恥之徒耗下去,損失的只會更多。”
大宛國是游牧民族,驍勇善戰不說還尤其的無恥,他們打完一仗,勝了還好說,敗了的話就四散逃離,收起帳篷,趕著牛羊便走了。派軍隊直搗黃龍這種事情難度很大,有趣的是蠻子人口少,駐扎的幾萬大軍里面有男有女,更像一群武力值強的土匪。正兒八經的派軍隊去消滅他們,是殺不光的。像長了滿嘴鋼牙的癩蛤蟆,又惡心又咬人。
驚蟄在軍隊里呆了這么久的時間,也懂蠻子的尿性,且著一戰與他們交手下來,損失慘重。指揮官的輕視,讓很多的士兵枉送了性命,他們還都那么的年輕,有家人有孩子……驚蟄為手下新兵付出量多,看著他們就那樣死去,他恨…他心痛…
“他們不應該跟著我,”異常失落的驚蟄,退出那個可能再也無法得到的擁抱。
他再度攥住腰間懸掛著的那把配刀,微微低著頭,平靜的敘述道:“邊關告急,我本想出份力,便與千戶說好了,只我一人跟隨他上陣。但不知為何,大將軍得知此事后便讓我們營做了急先鋒——我手下的兵死了一半。”
最后一句簡直是咬著后槽牙說出來的。不難想象,驚蟄心里有所猜測。
新兵本就是炮灰,又打的頭陣,那擺明了是去送死。
胡小滿頭一個想到了楚娉婷,楚大小姐很聰明,果斷,這沒錯,但她太小看楚大將軍了。
女兒心中所想做爹的會沒有察覺?從驚蟄被立為急先鋒一事上就看得出來,楚大將軍是故意給驚蟄教訓,他不是兵練的與眾不同嗎,死的也快。這樣被當炮灰的事多來幾次,以后誰還敢與驚蟄為伍?
胡小滿拍了拍他的肩,坐驚蟄對面。
她面癱的臉上多了一抹擔憂,說道:“楚娉婷知道這件事嗎?”
驚蟄搖頭:“她不知道,我是臨危受命。我離開軍營時就聽說她被將軍勒令回府城,她今天沒留宿村里,是回府城了吧。”
還有這茬…
只顧這談生意,楚娉婷的近況沒問幾句。
“這下她要過一陣子才能返回去,”胡小滿聳肩,表示自己也很無奈。
很想問一句為什么,但院子里的雞鳴聲打斷了驚蟄。
他猛然收緊下巴,薄唇抿的死緊,又探手去摸后腰上別這的東西。
雞叫意味著天快亮了。
胡小滿朝門外看了一眼,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連朦朧的月光都不見了。
她收回分散的心思,說道,“這些事情等你從戰場上回來再說,還有什么別的?”
驚蟄對上她的目光,又慢慢移開。
他拿出藏掛在后腰上的東西,喉嚨一點點的收緊,飛快的,又含糊不清的道,“生辰快樂。”
胡小滿聽見了,拿起處在燈下黑的物件,才看清那是把木劍,帶著劍鞘。上面的很光滑,可以看得出被人經常摩挲,小兒手臂長短,沒有任何花樣,樸實無華。
“挺好的,你做的?”拿在手里揮動幾下,感覺太輕了,胡小滿隨手放在一邊。
驚蟄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木劍上,點點頭道,“是。我看到過你床頭上放了一個人偶,就想做一把木劍,那樣可能更配。”
“哦,你說的那個啊,”指了指床的位置,胡小滿不自覺的了嘆氣,“那是黑子送給我的。”
臨死前送的。驚蟄知道,那意義不同,怕提及她糟心,又有許多話不知道該怎么說,因為沒時間了。
“我送你出村,”胡小滿這話站起來,進了內室,摸黑拿了幾個瓶瓶罐罐出來。
她彎腰吹滅蠟燭,輕手輕腳往門外走,出了門又壓低了聲音催促,“時間不早了。”
猶豫這,與木劍放在一起的木簪子,又被驚蟄飛快的抓起來。若是換做一年前他不會如此扭捏,但現在明白了輕重,不敢貿然說什么,做點什么就更不敢了。
他剛一出現,胡小滿就抓著人用精神力瞬間轉移到村中,幾下就出了村,連個腳步聲都沒留下。。
“那么多朝夕相處的人戰死,你心里難過我知道,你有怨氣,你恨,我都知道。但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不想說些廢話安慰你,我想你也不需要安慰。
(https://www.dzxsw.cc/book/154705/808358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