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飛臉上有點紅，話特別少的道：“剛好十輛。”

　　“下個月底必須給我弄出來三十輛。”胡小滿給他下了死命令。

　　點到向大名字的時候，他渾身一震，精神抖擻都聽她道：“你負責詢問有多少人想要蓋新居，統計要用的各色木材，還有長板車盡快做出來，在村里找幾個有能力的后生做學徒，還是那句話，節約這來。等會兒去找大寶，他會協助你，具體聽他跟你講。”

　　翻蓋新居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長板車則是拉重物的東西，他一個人真忙不過來，找學徒更好，能給自己打下手。向大點頭，揣著手出門來，往村口找胡冬至。

　　其實他更想留下來聽一聽交給交給其他人的任務。但很明顯的，胡里正是把不重要的工匠先打發走。

　　此時，胡小滿面對著院中僅剩的兩個人，一個是老姑父朱小三，一個是年過半百臉黑的像包公的老王。前者會燒制瓷器，后者會燒制青磚，都是人才。

　　胡老爹搬著小板凳坐在西廂房的辦公門口，邊曬太陽，邊抽煙袋，邊聽里面的人說話。

　　“山上地形不便，我只找到兩處勉強能蓋窯的地方。”老王的聲音聽起來一點兒也不歡樂。

　　胡小滿點頭，認同了他的不容易。“咱們村處在中間，來來回回的扎人眼，蓋上窯洞更加不方便，只能在山里先委屈委屈。”

　　她把話題轉到原材料上，“那片粘土的量，夠把村子里的房屋重蓋一遍嗎？”

　　“不好說，”老王在靠椅上伸伸腰，懶散的說，“那片粘土深達五丈之多，出數十萬塊磚沒問題，但不曉得紅磚質量如何。”

　　他只燒制過青磚，對紅磚還是挺期待的，這個里正不但小還是個女的，但冷眼看了這么長時間，老王覺的她決策和魄力，天生的應該是個領導者。自己也從一開始的委身于此，到現在期待以后的發展成果。

　　胡小滿滿意的點頭微笑，“質量不用但心，與青磚相差無幾。勞煩你老等會兒就帶人往山上去蓋火窯洞，我把村里拆卸下的青磚隨后運過去。”

　　村莊以前也有幾棟青磚瓦房，只不過也都被大雪壓塌，不太能住人了，胡小滿干脆拆了，把還能用的青磚給老王去蓋窯洞。

　　“石灰石，鐵粉，石膏，”皮小三兒拿著購物清單疑惑的念出來，不明白的問，“你要這些干什么？”

　　“對這些東西你了解嗎？”見他點頭，胡小滿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了一會兒后才道，“這些東西將來有大用處，除了你我之外，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皮小三兒撓頭，看她嚴肅的臉急忙點頭，“我連你姑姑也不會說，你放心吧。到底要做什么？”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小滿賣關子，緩緩的笑著道，“我會讓人抓緊時間大量購買這些東西和石炭，這事兒還得你來盯著，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買回來之后，直接拉到山里咱們看好的地方，我會去衙門里報備，把那片山地圈出來，不讓其他不相干的人靠近。最最重要的是人選，最好是外鄉人能簽下賣身契，姑父購買東西的時候順便跑一趟府城的難民營，找一些老實本分的人做幫手。”

　　這么大的動作，且還要保密。皮小三的疑惑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他是越來越聽不懂了，不過早在半個月之前小滿就帶著自己滿山亂竄，尋到一片隱秘的山洞，說是有大用處。他以為是用來燒制紅磚的地方，沒想到不是。

　　“為啥還要簽賣身契？”皮小三提醒道，“真正需要保密的東西，就算簽了賣身契也不能完全得到保證。”

　　“我知道，”胡小滿的肩膀跨了一下，嘆氣，“所以這件事情還是得找人合作，先把東西做出來，三年兩年的肯定能做到密不透風。姑父以后要更加謹慎才行啊，人選方面盡量挑身有殘疾的聾啞人。”

　　兩人就各方面事情談了很久，胡小滿拿出壓箱底兒的銀票交給皮小三，又把人送至大門外。

　　她立在院門前，仰面看向暖洋洋的春光，心里卻沉甸甸的一口氣也松不下來。

　　剛才與小姑父說的都是建筑方面需要用的東西，無非就是鋼筋，水泥，混凝土，她前世誦讀過大量的書籍，對建筑方面略知皮毛，鍛造水泥或者混凝土都不是問題，而且用料簡單，制作起來也不是十分費勁，問題是這些東西恐怕在過一千年也未必會被發現。

　　水泥的出現使建筑行業跨進了一大步，推動了社會進步，其意義和價值可想而知，她把水泥鍛造出來心里的壓力不言而喻，但水泥帶來的豐厚利潤，想想也是熱血沸騰。

　　世界因為她而改變。難道不應該興奮？

　　冷靜下來想想，光靠農業也就填飽肚子，想要擁有財富還是得靠工業。胡小滿深有體會，沒有權勢阿狗阿貓都想來踩她一腳，但有了錢，也就相當于有了權勢。可以創造更好的生活，培養更多的人才，讓所有相信自己，追隨自己的人過上好日子，這是她從未改變過的初衷，一直在這么做，在這條路上她走的并不孤獨。

　　牛家村內。

　　牛老頭看著手里的大紅喜帖，只覺得老臉再次被打的啪啪直響。

　　一是他不怎么認識字，但也看得出來喜帖上的字寫得清秀飄逸，二是剛與胡家村鬧過矛盾，人家就來請他吃酒，還一下子請了那么多人，是想當面羞辱他？

　　那天之后，牛愛春簽了賣身契，每天定時定點兒的撅在人家地里，拔草，上肥，任勞任怨，挨打挨罵，怎么糟蹋人家莊稼的，人家就怎么糟蹋他。敢反抗搗亂？立馬就能把他一家子拉去當牲口賣了。現在就是個大氣不敢喘的奴隸一個。

　　他身為里正，跟著丟人吶…

　　這件事情他也不是沒有往上面主事的報，那福管事就臉色鐵青的撂給他一句，知道了。

　　牛老頭想起來就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腹誹福管事知道個毛，堂堂田家人都斗不過姓胡的，說來說去，受氣丟人的也光是他自己。

　　本想裝病推辭不去，但牛老頭思來想去，還是得走一趟。萬一他不出現，別人還會以為自己怕了胡家莊，那不是落人笑柄嗎，但就這么去了豈不是太給他們面子？

　　牛老頭把一張老臉糾結的更丑了。

　　“老婆子，去把我壓箱底的綢緞褂子拿出來，”他還是決定要去，要不然龜縮在家里顯得太小氣了。

　　打整好了，邁著方步，一副官老爺有錢人的樣子要出門。他剛跨出家門，迎面就撞見一臉喪氣模樣的牛愛春。

　　“你來干嘛？”牛老頭斜睨著他，沒好氣的問，“今個兒不用下地做奴才啦。”

　　牛愛春曾經也是在村子里橫著走過的人，他覺得這會兒自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恨恨的磨了會兒牙，攔住不耐煩要走的牛老頭，“隔壁村也讓我去吃酒。”

　　這無疑是個深水炸彈，炸的牛老頭跳腳罵：“還請你吃酒？你好大的臉面。那是想把你這個丟臉背興的家伙，拎到人前讓十里八村都看看呢。我呸——孩子都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姓胡的做太過分。”

　　牛愛春跟他一個想法，比他氣的還狠，但是想起那張賣身契，他就渾身無力。“事關咱們村里的臉面，這事咋辦吶？”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牛老頭嫌棄道，“你可代表不了咱們村里人的臉面，老實擱家呆著吧，還想出去丟人現眼咋的？”

　　大紅帖子還沒遞到手里，那個劉獵戶就讓他必須得到，牛愛春哪敢不去？是以死活要黏著牛老頭走。

　　其實邀請帖子不光送到他們兩個人手里，牛村還有幾戶人家，都在邀請的行列。牛老頭為了不給胡家村面子，挨家挨戶跑過去叮囑他們誰也不準去。

　　有機會白吃白喝，誰想錯過？被強硬要求不準去的幾戶人家很有些怨言。

　　牛老頭與牛愛春，磨磨蹭蹭來到胡家莊的時候，就見村子中央擺開了流水席的陣仗，人聲鼎沸，不時有穿著統一著裝的少年穿梭其中，牛老頭誤以為自己進了誰家的后院，這太正式了。

　　“喲，老弟，你可來了，大家伙都等你小半個時辰了。”碼頭鎮的保長，下力氣拍了拍牛老頭的肩膀。

　　保長都在這里等了小半個時辰，別人呢？等啥呢？姓胡的壓著不開席，說是等自己？這個鍋背的冤枉。

　　牛老頭的臉色黑的冒煙，趕緊接話：“哎呦喂保長，您也來了？小弟我這有事兒絆住腳了，才過來，老哥怎么…還沒入席？”

　　保長是個不高不低的胖子，四十多歲的樣子，面白無須。他一個大老爺們，笑起來白胖臉上有倆酒窩，顯得特別真誠。“胡里正說要給你親自道歉，這不，拜托大家伙等等你。可算來了哈…”

　　牛老頭的黑臉皮抽搐了一下，干笑這說：“胡里正真是不像話，也不找人催催我，還干晾著讓老哥等，真是不像話。”

　　保長笑著又拍了拍牛老頭的肩膀。兩個村子的事兒早就鬧到人盡皆知了，保長還親耳聽到胡家莊的人去牛村請人，這會兒牛老頭又說沒人摧。都是滑頭，想擺對方一道。顯然人家胡里正勝了，在座的都在埋怨牛老頭磨磨唧唧到這會兒才來。還指著一臉青紫的牛愛春指議論紛紛。

　　牛老頭被眾人問候了一遍，剛搔眉耷眼兒的坐下。胡老爹就帶著大寶和‘小胡里正’過來了。

　　“我先給牛老哥陪個不是，”胡老爹笑呵呵的抱拳拱手，一點兒要賠不是的樣子也沒有。他道，“秧苗雖然金貴但也沒必要大動干戈，我這孫子胡鬧，牛老哥大人大量，別跟一個孩子計較，咱們兩村還要好好相處，互幫互助才是。”

　　一句小孩子胡鬧，就把這事給揭過去了？說好的道歉呢？牛老頭陰沉的面容竟硬扯出一抹笑來，裝模作樣的道：“小孩子不懂，把屁大點事當成個西瓜大，我哪能跟孩子計較？以后這些事情還得你胡老哥來辦，要不然多傷和氣。”

　　“是是，老哥說的有道理。”

　　牛老頭趁機踹了蹲在旁邊的牛愛春一腳，掛著假笑，“既然是胡鬧，就把賣身契還給人家吧。”

　　“可不是咋的，咱們鄉下人不講那一套，怪缺德的。”與牛村比鄰而居的另一個里正幫腔。

　　“不就是一點秧苗嗎？你們胡家村也忒小氣了。”

　　“是啊，是啊。真不算啥。”

　　“頂多也就是讓他把苗苗給你補上，哪能讓人家賣身呢。”

　　除了碼頭村的保長，附近五個村的里正都站出來為牛老頭說話。

　　不管誰說話，胡老爹都好脾氣的點頭，他最后看向老神在在，坐在一邊看戲似的保長。“保長您的意思呢？”

　　保長仰脖兒把杯子里的黃湯喝盡，嘬嘬嘴唇道：“我跟大家伙兒一個意思，和氣為大嘛。”

　　“您說的是，”胡老爹奉承一句，轉而看向蹲在地上，昨日還好好的，今兒個就鼻青臉腫的牛愛春。“你若是愿意，我就把賣身契還給你，但你有前科，村里也不敢在雇傭你干活，賣身契失效的話相應的福利也沒了。”

　　簽下賣身契之后，牛愛春都絕望了，但第二天劉獵戶就告訴他說，雖然賣身了，但是一個月依舊有二百文文錢，外加晌午管一頓飯，只要好好干活沒人會為難他，以后表現的好了福利還會增加。

　　事實就是錢和飯都有，但是偶爾也會被村里的人欺負一下。這些也不是什么難以割舍的東西，最最重要的是他出賣了福管事，以后被尋仇了怎么辦？小胡里正承諾過只要他改過自新，好好干活，就會護著他。

　　牛老頭跟家里那些種田家土地的表兄弟們比起來，他更相信小胡里正。

　　牛愛春在眾目睽睽下猶豫了好一會兒，硬著頭皮說：“我做錯了事理應受到懲罰，自愿賣身五年。”

　　一大幫子的人都因他的話瞪眼，牛老頭更是被氣得眼前一黑。

　　他只覺這次的臉當著眾人的面被打的太狠，應該找個洞鉆進去。干脆身子搖搖晃晃幾下，閉上眼倒在旁邊人身上。。

　　“哎呀，不好了，牛里正被氣暈倒了。”那人扶著他，喊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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