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巧兒慣會伏低做小，她把茅草屋的屋頂弄漏就是想回到這個家，早就在心里做好被婆婆拼命嫌棄的準備，但真的事到臨頭整天被人指著鼻子嫌棄，她又后悔，可是一想胡家頓頓有肉吃喝不愁的日子，她就沒那么不能忍受了。最不濟還有劉七草在后背幫手，她沒啥不能忍的。

　　她把雞鴨放出來點了數，一直雞咯咯噠的就走出去了，劉巧兒抱著肚子跟出來，在門邊看了看沒人，她幾步跨到隔壁門前，耳朵貼在門上聽。

　　院子里悉悉索索的已經有了動靜，想著是李家那幾個還送禮的人起身了，劉巧兒趕緊走到一邊，提高了嗓門趕亂跑的雞鴨。

　　沒睡好了鳴鶴聽見動靜拉開門走出來，望這大腹便便的婦人看了一會兒，想起來是胡家人。

　　他道：“胡老爺可起了？”

　　他主子叫胡老爹胡伯，鳴鶴作為下人只能稱一個鄉下泥腿子胡老爺。

　　劉巧兒正愁著怎么跟他答話。聞言趕緊走過來，沖著鳴鶴靦腆一笑就低下頭，眼睛像是沒處放，撩眼皮與男人對視。

　　她又答非所問道：“小哥兒就是鳴鶴吧？我聽村中里正說要召你做女婿，他們眼光就是好。”

　　鳴鶴掏掏耳朵：“什么？你說誰？”

　　“里里正家。”

　　“哈——”鳴鶴嗤笑，不屑鋪蓋滿臉，廢話都沒說就哐的關了門。

　　劉巧兒勾勾唇，轉過身得意的笑了。今天就是特意為了給老宅上眼藥，她自己混成這副狗樣子，最看不的別人過的比她好，自家人不敢動，給老宅上點眼藥出出氣也是好的。

　　沒多大的功夫，胡里正就帶著婆娘還有春枝來了。然后告辭的鳴鶴也來了。

　　里正媳婦那娘們一聽他要走，拽這春枝，就堆著一張笑臉走過來，“小哥兒啊，怎么不多住幾天？我這還說要好好招待招待你，昨天亂哄哄的把你給委屈了。”

　　站在院子一角的胡小滿從鼻孔里哼笑了聲，揣著手倚著墻看好戲。

　　鳴鶴掃了一眼春枝的臉，她并不白皙發黃的臉上鑲嵌這一副平平的五官，塌鼻梁讓一張臉毫無特色，衣著更是土氣，就這樣的人還不如府里掃地的丫鬟，哪兒來的自信想攀上自己？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這個小母雞還想飛上枝頭，我表現的就這么不挑剔？鳴鶴心里連連了冷笑，一點想攀談的心思也沒有。

　　他道：“來一趟都千萬事情里擠出來的時間，哪有功夫瞎耽擱，我這就告辭了。”

　　里正媳婦不顧胡里正的眼色，跨了一步攔在路中間。急急的說：“小哥兒你等等，等等。”

　　鳴鶴拉這的臉比驢還長，就差拂袖而去了。劉巧兒抱緊了肚子，眼睛里等不及的幸災樂禍的光。

　　里正媳婦跟瞎了似的自顧自的說：“我家姑娘心靈手巧，想求小哥兒帶在身邊做個使喚的啥的——”

　　胡小滿不厚道的笑了，心說：好嘛，還知道不能明這倒貼。

　　在看向春枝，她滿臉羞紅，急著想說什么，咬這唇又不敢的樣子。

　　鳴鶴的臉直接抽了，搭眼一瞧就看見跟著一起的兩人快憋不住了。

　　他們要笑瘋了。

　　又想起清晨那個女人的話，鳴鶴吸了口氣。

　　他不是自來就不喜歡靠山屯，平時說話就不客氣，更何況是現在，那是一點情面也不留的道：“你這婦人莫要說笑，李家可不是阿狗阿狗都能進的。我還聽說你家有非分之想？勸你們收收心。”

　　里正一家的面色跟死了親人似的，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然后眼睜睜的看著鳴鶴他們上馬飛奔而去。

　　氣氛悄然無聲，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幸災樂禍的。春枝受不住那鄙夷的目光，哇的一聲哭著跑了。

　　里正媳婦看了一圈，轟然尬紅了臉，她以為仗著芝麻大的官位，能讓鳴鶴那個奴才感恩戴德，歡天喜地的娶了自家漂亮女兒，沒想到丟了這么大的臉。

　　她兩眼求助這看向自家男人。迎來的是胡里正帶這風的一記耳光。

　　胡里正激動的噴著口水罵：“該死的老娘們，臉都叫你丟盡了。”

　　他還不解氣，甩手又是一巴掌，。里正媳婦嗷的哭起來，又不敢還手，跌坐在地上上蹬著腿放聲哭。

　　胡老爹叫上胡栓子，倆人趕緊攔腰把他抱住，省的他在施暴。

　　氣糊涂的胡里正拉著胡老爹質問他認識的都是什么人。

　　這遷怒未免太牽強，胡老爹撒開他就不管了。他現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是當初那個任由欺壓的胡老三了。

　　眼紅胡家又不承認，又不屑的胡里正心里有多難受可想而知，他翻出八遍年前的破事兒罵，經他的一說胡家成了不孝，不慈，不仁不義的東西了。

　　白氏從來都不懼：“你們去把大門打開，讓那些看熱鬧的都聽聽，聽聽里正說的對不對，讓大家伙給我們評評理。”

　　山中無歲月，轉眼便三年。

　　一身青色長褂長褲綁著長長馬尾的少女拖著裝有野的木筏進村時，已經沒驚小怪。

　　看見的人都會問一句：“小滿又打到這么大的野，今個兒有肉吃不？”

　　少女沒啥笑容，一路點頭‘嗯’一聲算是回答。得到回復的人就拐腳回家叫孩子去。

　　自打胡小滿正式跟著劉獵戶進山打獵，每每獵到大型野物就會分一些給學堂的孩子們，有人厚著臉皮討要也能些沾光。

　　“大姐回來了——”守在大愧樹下的臘月朝幾個小孩兒叫喚。

　　臘月是劉七草的閨女，今天三歲半，說話不清又愛粘人的年紀，她一點兒也不隨她娘那個沒嘴葫蘆兒，也不知隨了誰的種，巴巴的愛說愛笑。尤其喜歡粘著家里的大姐。

　　胡立夏比臘月小半年，但已經十足十的想他娘劉巧兒那樣懂的眉眼高低，他不敢黏糊胡小滿這個冷面神，是以跟著臘月跑過來叫了聲‘大姐’，就站在一邊兒笑呵呵的不靠前。

　　胡小滿摸了一把臘月的頭，駐足朝朗朗讀書聲的學堂里看了會兒。她抬腳朝家的方向去。

　　幾個流鼻涕露的小孩兒跟在她后面對死相體面的野指指點點。

　　她進了家門就被白氏數落：“你又招一幫子孩子來，等會兒你忙活啊，別把人招來你又當個甩手掌柜。也不瞅瞅家里都忙成啥樣了，就知道一天到晚的往前山上跑。”

　　白氏說這話手下翻弄了一簸羅的甘草，單手捶這腰扭過身來。

　　幾個孩子乖乖叫奶奶。

　　“就你們這群吃嘴猴精覺，”白氏嘴里抱怨這，但還是把人叫進院子里玩兒。

　　胡家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窄夾的小院，兩年前藥材生意做起來的時候就翻蓋了兩進的新房，一水的長條厚石磚蓋的，院子外還是一圈兒梨耙墻，種著幾塊菜地，牛棚也在。

　　胡小滿聽完數落就拉著木筏進了大門，雙手揪著野扔到水井邊兒，操刀子就要開膛破肚。

　　唬的白氏朝著她后背輕打了幾下以示責怪：“你這孩子咋就不聽話呢，就你甩野的樣子嚇死人了，將來誰敢要你。”

　　為了將來如何把大孫女嫁出去這事兒，白氏簡直愁的吃不想睡不著，想起來就找事兒。

　　胡小滿對不喜歡聽的話能做到入耳不聞的地步。所以她該干嘛干嘛，壓根沒甩白氏。

　　臘月拽著白氏撒嬌：“我的奶你就別說了，等會兒人都來了。”

　　胡立夏那小子就從灶房里端盆拿碗，機靈的跟狗腿子似的。

　　他從一出生就在白眼里長大，還不懂事兒就練就了一副看人眼色的本事，所以他本能的討好胡小滿這個在家里地位僅此胡老爹的人。

　　挺著肚子的董氏邁著小碎步走過來：“小滿啊，你先給二嬸留一塊兒好的，改明兒我走趟娘家，省得還的花銀子給他們買東西。”

　　胡小滿連個余光都沒賞賜給她。

　　這個董氏一懷孕就當自己是吃了耗子藥的瀕死病患，讓所有人都圍著她轉，對她好，也不瞅瞅自個那張跟大餅上撒了芝麻似的老臉。

　　居胡小滿所知，胡有田又跟小搞上了，這個無知娘們兒還一天到晚擦脂抹粉的想著吃啥。

　　董氏對她的冷臉自動免疫，指揮這小立夏去灶房拿刀子，她要剌肉，反正家里不缺這些，送給別人也是送，不如便宜自己人，也沒人會說她這個孕婦過份。

　　同樣挺著肚子的劉巧兒就沒這么好的命，幾年下來白氏對她始終都沒有好臉，一個女子嫁了人最先討好的是丈夫，然后為了融入家庭討好婆婆。

　　婆婆不拿正眼兒瞧她，她在這個家里就沒丁點兒的地位。

　　但比她更沒地位的是劉七草，自認生不出孩子，始終都在扮演苦菜花，把自己生生架到吃苦任勞的位置上，正年華的年紀已經是黃臉婆一枚。

　　劉巧兒干活假把式，還不如她兒子，站在一邊兒翻著嘴皮子說話。她說的啥胡小滿一句沒聽見。

　　這邊兒野還沒處理好，端這小盆來分肉的孩子們倒都跑來了。

　　一會兒的功夫就來了一堆，肉只分給孩子們，這是潛在的規矩。

　　胡小滿身上臉上都粘了血，她歪頭側臉在肩膀上擦擦汗，看著人來的差不多了，就讓人排隊。

　　她拎著青黑泛亮的砍刀不見怎么用力就把野在石案上扇成兩半。

　　血，還有哪些惡心人的心肝脾肺腎大腸子都扔在一個盆兒里。

　　分了許多回的肉，胡小滿打眼一瞧就知道一條該剌多少下來，才能讓人人手里有一份兒。

　　她不是大公無私的人，也就在富裕且心情好的時候才會把打回來的獵物分一半出去。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村子里的人對小小年紀的她，對胡家，除了信服沒別的了，這些年一句閑言碎語，眼紅起歪心思的的都沒有。

　　他們吃著胡家的肉，拿著胡家收草藥的錢，個個都想這怎么巴結，個個都說胡家仁義。

　　小恩小惠結年累月的做下來，最能收買人心。胡家的威望早凌駕于靠山屯所有家庭之上了。

　　“大姐……我能不能跟你說，說幾句話？”

　　一個跟胡小滿差不多個頭的小子顫顫巍巍的端著盆兒開口請求道。

　　胡小滿今年滿打滿算勉強十歲，個頭拔高似的見風長，能跟她差不多高的小子不定比她大幾歲。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年長的年少的都管她叫大姐。

　　她說話言簡意賅：“啥事？”

　　小子名叫曹青，外來人，家里就一個寡母一個姐姐，他們是因為靠山屯有學堂能讀書慕名來的，當初也是胡家幫了忙才留下來定居。

　　曹青面皮薄，漲紅了一張臉不敢與之對視，說話費了老大勁似的道：“我，我想跟你學打獵，劉獵戶他們都不收我……”

　　這大庭廣眾之下，他抹不開面子，但不現在不說平時根本見不到胡小滿。她總是神出鬼沒的。

　　白氏把胡小滿往一邊兒推了推，接過話茬道：“你們當初在俺們村費了那么大的勁兒落戶是為了啥？你現在說要跟小滿打獵，那不是戳你娘的心窩子嗎，你還是好好讀書去吧。”

　　她用曹青能聽見的聲音嘀咕：“我家小滿是女孩子，怎么可能教你一個半大小子，不成體統。”

　　曹真心里被人擰了一把似的酸痛難當，又當眾被訓斥，他很想落慌而逃，可是……

　　他用一張快哭了的面孔看著白氏：“白奶奶，我知道這樣不妥，可是，可是我娘病了，我姐說要把自己賣了給娘治病，我沒辦法了……”

　　沒辦法在讀書了。曹真想到不能讀書，眼睛欻的就落下來。

　　大的小的孩子們就圍繞著曹真說起來。

　　“他姐姐很漂亮啊，但咱們村子里不能有被賣掉的人。”

　　“好命苦啊，我看曹真每天在沙地上練字，到現在還買不起筆墨。”

　　“曹真娘是個很好的人，就是有病纏身。”

　　白氏刀子嘴douzha心，見不得好孩子受苦，拉著曹真走到一邊兒說會借銀子給他。

　　曹真心里沉甸甸的，滿是感激之情，保證一定會很快把銀子還回來。

　　要去打獵是他最后的選擇。

　　這樣的事情不知凡幾，胡小滿沒把他放在心上。

　　正熱鬧這呢，有人跑進來興奮道：“有人騎著馬進村了，是找你們的。”

　　這個‘你們’指的自然是胡家人，但胡老爹帶著胡栓子胡有田進城送藥材去了，胡有水下地，胡有財一天不著家，白氏只好帶著胡小滿出去迎迎。百度一下“農家的悠閑日子杰眾文學”最新章節第一時間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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