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漠蒼鷹
“趙寒。”
長衫文人道:“此人是何來歷?”
“目下尚且不明,”稍高文士道,“不過聽說,是個法師。”
“大人。”門外,突然有人說了一聲。
長衫文人打了個眼色,兩個文士閉口不言了。
“何事?”長衫文人道。
“大莊嚴(yán)寺住持慈海方丈,已于法堂坐候,恭請大人前往談法論經(jīng)。”門外的人道。
“知道了。回稟慈海大師,我即刻便到,怠慢之處、多請海涵。”
“是。”門外的人去了。
“大人,”稍高文士道,“此次秦州一事,雖未能畢盡全功,然對我等他日之遠(yuǎn)謀大略而言,也不過滄海一粟罷了。“
稍老文士也道:
“不錯,那些許攔路之小輩,不過一時僥幸猖狂,不足為慮。若他日他再度生事,就把他鏟除了便是了。
我等所謀之大事,只需繼續(xù)進(jìn)行下去,無須有任何顧慮。”
兩人拱手,一起向長衫文人鞠躬道:
“還請大人定奪。”
長衫文人沒有答話。
他緩緩轉(zhuǎn)頭、單手憑欄,遠(yuǎn)遠(yuǎn)眺望而去。
夕陽下,那一片長安城池,雄偉壯闊、絢美無比。
……
……
大漠。
草原遠(yuǎn)遠(yuǎn)連著天,上千匹的馬群,在一片海子的邊上低頭飲水。
遠(yuǎn)處的小丘上,立著幾匹大馬。
一匹馬上,右賢王阿史那-步臻單手撫胸,半低著頭說著:
“當(dāng)時,我破了城門、攻入上,一切本來已經(jīng)盡在掌握。
可沒想到,李孝陽帶著他的五萬驍陽軍、傾巢而出,突然出現(xiàn)在上城。
他趁我軍還在城中作戰(zhàn),夜襲我城外大營、燒了糧草,又用詭計攻入城里,我們的兄弟措不及防,才釀成了此等戰(zhàn)果。”
身旁,另一匹駿馬上,一個壯碩胡人俯瞰著馬群,粗獷的臉上,滿是風(fēng)霜的痕跡。
“哥舒泓呢?”他的聲音渾厚,帶些嘶啞。
哥舒泓,是當(dāng)今西突厥可汗的心腹大將,任軍中主將之位“設(shè)”。
“大汗,”右賢王道,“哥舒設(shè)是此次大軍的主將,七萬主力鐵騎由他統(tǒng)領(lǐng),臣弟帶三萬先鋒軍。
攻破渭州之后,按大汗的計劃,臣弟立即領(lǐng)兵奔襲秦州上城,哥舒將軍本來應(yīng)該同行的。
可他卻說,渭州人多財厚,聽說最近,還開了一大批的金鋪子。
他要先打圍一番、犒賞兄弟們,再進(jìn)軍。
臣弟力勸了他好幾次,他都不聽,我只好自行帶兵先去了。
后來,臣弟聽說……”
右賢王頓了一頓:
“哥舒設(shè)他在半道上中了埋伏,全軍覆沒了。”
壯碩胡人面不改色,好像“全軍覆沒”這四字,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什么人做的?”
右賢王道:
“不知道。從上撤回之后,我曾派人去探查過,哥舒將軍曾經(jīng)駐扎的營地。
那是個谷地,里頭什么痕跡和尸首都沒有留下,只看到了零星的一點血跡。
哥舒設(shè)和他的七萬人,就這么突然消失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們中了埋伏?“壯碩胡人道。
“后來,臣弟的手下撞見了一個逃出來的弟兄,他說的。”
右賢王道:
“那人說,那天破城之后,他們在城里打圍了一番,得了許多金子、女人,還得了很多好酒。
平時打圍,也就是些銅錢而已。
可那城里居然有這么多好東西,還有酒,大家都很驚喜。
哥舒設(shè)就命令就近,在一個風(fēng)景秀美的谷地里扎營,讓大家好好休息玩樂一番。
當(dāng)晚天色很暗,還下了小雨,大多數(shù)人都喝得爛醉,睡過去了。
他正睡著,突然被響聲驚醒,然后就看見大雨滂沱,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只聽見,一聲聲的殺戮和慘叫,整個大營里亂成一團(tuán)。
他知道肯定是被人夜里偷襲了,慌亂中也顧不上那么多,騎了自己的馬就逃了出來。
一路跑了很遠(yuǎn),最后才被我們的人撞上了。”
“就這些?”
“對了……”
右賢王想起了什么,“他說,逃走的時候,隱隱聽到身后大營里,有種隆隆的聲音。
就像……地震一樣。”
大風(fēng)過。
壯碩胡人的辮發(fā),隱隱而動:
“那阿史那-萬鈞呢?
“按先前之約定,”右賢王道,“六弟他派人賺開上城門之后,臣弟帶兵攻入,然后在上府兵大營,與他會合。
可臣弟到了,六弟他卻不在。
臣弟問了他的手下,還派人全城去找了,六弟都是下落不明。
大汗,六弟當(dāng)年奉父汗之命潛伏在秦州,就是為了今日幫我大軍占據(jù)隴右。
如今大功眼見要成,他卻不見了。
六弟他從小便很率性,臣弟想,他是不是,有些什么私事做去了?”
壯碩胡人不語。
右賢王又道:“大汗,此次隴右之?dāng)。瑩p兵折將,臣弟雖不是主將,但也難逃罪責(zé)所在。
請大汗責(zé)罰!”
他單手撫胸低頭,做了個請罪的姿勢。
“步臻。”壯碩胡人道。
“在。”右賢王答。
“我記得,你小時候養(yǎng)過馬?”
“是。那年莫賀咄叛亂,大汗與父汗隨軍征戰(zhàn),臣弟便在后方養(yǎng)馬。”
“那你說說,養(yǎng)一匹好的戰(zhàn)馬,得多少工夫?”
“草料、喂食、馴養(yǎng)、上鞍,從幼馬到能上陣作戰(zhàn),少不了三五年的功夫。”
“一匹,三五年。”
壯碩胡人望著下方遠(yuǎn)處,那大片的馬群:
“那十萬匹,得多少年?”
右賢王不作聲了。
他當(dāng)然知道,大汗說的“十萬匹”,指的正是這次出征的十萬大軍。
壯碩胡人抬了抬手。
身旁,一個胡騎把弓箭遞了過來。
壯碩胡人接過,張弓搭箭,箭尖緩緩轉(zhuǎn)了過來,對著右賢王的頭顱。
右賢王依然低著頭,瘦削的臉上沒有驚慌,腰間那個小小的彎刀鞘,靜靜不動。
嗖!
利箭擦過右賢王的臉頰,往后方疾飛而去。
遠(yuǎn)處,一聲哀鳴,一頭鹿倒在了草叢之中。
“阿媽說好久沒見你了,很想你,你去見見她。”壯碩胡人道。
“謝大汗。”
右賢王撫胸再叩首,然后抬頭轉(zhuǎn)身,勒住韁繩。
“還有……”
壯碩胡人漠然地,看著右賢王:
“以后說話,不要再學(xué)唐人那些文縐縐的腔調(diào)。三弟,你要記住,你是哪里的人。”
“臣弟遵命。”
右賢王半低下頭,聲音非常恭敬。
他的右臉頰上,一道狹長的、新的箭傷裂了開來,鮮血流淌而下。
他沒有擦。
“去吧。”
“是。”
右賢王背對著壯碩胡人,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沒人看得見的、奇怪的笑。
他一揮鞭,縱馬而去。
壯碩胡人目無表情地望著,手里的弓又拉了開來,搭上了一支奇形的箭。
箭身上,一只餓狼刻紋,張牙而嘯。
那箭尖,對準(zhǔn)了右賢王遠(yuǎn)去的瘦高身軀。
半空中,一只蒼鷹盤旋著,窺視著下方的馬群。
“秦州,隴右……”
壯碩胡人的手一動,箭尖朝向了,天上的那只蒼鷹:
“李唐。”
嗖!
箭如閃電、聲如裂帛,劃破蒼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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