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最難進的院子
上邽城東有條小巷,小巷盡頭,是一處寧靜古樸的院落。
平日院門常閉,小巷冷冷清清的,不見人煙。
可一到了每月的這個晚上,小院門頭,就會掛出一支青花紅燭。
門外,便是一片人海。
“陳兄,這幾年你我被拒門外,怕也有十余回了吧?
您說今夜這門,你我是進得進不得啊?”
“我如何曉得?此處個個都是金貴人物,你我的名帖彩禮既已遞進去了,就唯有坐等消息咯。”
“平日進不去也就罷了,若今夜還進不去,那怕是從此就要絕了此念了。”
“賢弟莫要灰心,我看前頭已經(jīng)進去幾位了,你我還是有機會的……”
這些人一看就都是上流人物,人很多,卻沒有半點喧鬧。
他們都規(guī)規(guī)矩矩排成了一條長隊,只有些許私語,竊竊傳出。
巷尾,洛羽兒遠望著人潮,目光盈盈。
這幾日的遭遇,也是有些“神奇”了。
那天回到官驛后,她以為那位冷酷的張大人又要斥責(zé)他們不聽勸告,沒有離開上邽城。
可張陌塵只拋下了一句“等我號令”,就走了。
過了沒多久,蔣懷和曾謙也先后住了進來。
再后來,捕頭賈振拿了幾件商客的衣帽進來,請趙寒三人都換上。
隨后幾日,一身便裝的張陌塵,帶著趙寒三人,還有蔣懷、曾謙和賈振,先后在城中多個地界出現(xiàn)。
有時是布料作坊,有時是岸邊的貨倉,有時又是風(fēng)月巷里的一處青樓,從外頭看來都很不起眼。
可是這些地方都沒有門牌,冷冷清清的,也沒什么人。
如果不是趙寒提醒,洛羽兒和姜無懼都沒注意到,在它們門邊大柱背后的腳上,都刻著一個小圖騰。
圖騰好像剛被人用刀劃掉了,看不清楚刻的什么。只隱約看見,像是個什么怪獸的頭,張著個大口。
大隱隱于市。
洛羽兒忽然明白了。
這些地方,難道就是那個幫會“翁伯”的據(jù)點?
那孔原就在這里頭,進行著他那個大陰謀,準(zhǔn)備造反。
所以,張大人才帶我們來暗訪,想要趁機抓住孔原?
可接下來看到的景象,她卻有點想不明白了。
這些地方的門,都大開著。
里頭空空如也,想象中的“翁伯”的兇悍幫眾,人財、兵器、貨物,什么都沒有,就像剛被洗劫一空似的。
可地上卻干干凈凈的,又像個愛好潔凈的主人,剛搬走了。
洛羽兒等人把每間屋子都仔細(xì)查看過,也沒有任何線索痕跡留下。
找鄰里的百姓們一問,他們也都說怪了,昨天還好好做買賣呢,怎么過了一晚上,突然就不見了?
十幾處的地界,處處都是如此。
“去行市里看看。”
趙寒說了一句。
那邊,張陌塵早已帶頭往城里去了。
眾人在各大行市里穿行,以商客的身份和那些掌柜們攀談,不經(jīng)意間就問起“翁伯”的事。
掌柜們也都說奇怪。
這“翁伯”的人,平日都是一早就會來收份錢的。
可這幾天人影都不見一個,他們也正在心慌慌的,不知道這幫會的人想干什么。
全城幾乎都走遍了,都是這樣。
這個勢力浩大、稱霸上邽的第一大幫“翁伯”,就好像一夜之間,蒸發(fā)不見了。
是他們收到消息,知道衙門的人要對他們動手了,所以就逃了?
可他們是要起兵造反,還怕什么衙門的人?
還是,先躲起來了,等待時機?
可我們要抓孔原的消息,是很保密的。是誰把這消息,提前告訴他們的?
洛羽兒不解。
趙寒看著了那些敞開的大門,門里,那些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地面:
“是個狠角。”
……
……
夜,一更天。
城西有一處宅院,門外有家丁把守著。
宅子對街不遠,一間客棧的二樓,洛羽兒坐在半開的窗戶前。
兩天前,張陌塵帶著眾人來到這里,要了二樓的廂房,從早到晚就待在這里。
蔣懷非常氣惱,質(zhì)問為什么不去辦案,張陌塵沒理他。
洛羽兒剛開頭也奇怪,可后來她知道了,對面那個宅子原來就是獨孤泰的府邸,她就有些醒悟了。
趙寒再跟她私底下一解釋,她更是全明白了。
從下令抓拿孔原的第二天起,孔原和他的幫會“翁伯”,突然就消失了。
不用想,他一定是收到了風(fēng)聲。
可這孔原在上邽城經(jīng)營了那么多年,又是個老謀深算的人,他絕不可能就這么一走了之。
這背后,肯定還有重大的陰謀。
更不用說,他還是“人頭鬼案”兇手惡鬼的最大嫌疑人了。
所以,必須要找到孔原,把他捉拿。
可人都消失了,地方又收拾得沒有一點線索,怎么找?
想來想去,就只有一條路。
那個和孔原“過從緊密”的,獨孤亮。
獨孤亮樣子驕縱傲慢,可并沒什么太多能耐,孔原這么厲害的一個人,不可能看不出來。
可他還是和獨孤亮來往密切,屢次扶持獨孤亮,甚至用“除鬼賦”的重金來賄賂。
這說明,孔原和獨孤亮之間,一定有著些某種非常重要的聯(lián)系。
那他有沒可能,會以某種方式,再和獨孤亮暗中聯(lián)絡(luò)?
除了孔原的線索之外,監(jiān)視這個宅子,還有另一個作用。
監(jiān)視獨孤泰。
因為,獨孤泰的嫌疑也沒有完全洗清。
雖然表面上看,獨孤泰很厭惡孔原,甚至下令抓拿他,可私底下他們什么關(guān)系,誰知道?
試想想,孔原是從哪里那么快探聽到消息,連夜逃走的?
洛羽兒俯瞰著那宅子門口。
兩天了,都沒什么特別動靜。
獨孤亮從沒有出過門,也沒人來找他。
聽曾謙說,獨孤亮正被他父親禁足在家,一個月不許外出。
而獨孤泰自己每天早出晚歸,也都是去衙門做事,也沒什么特別的。
眼看這十日的捉拿期限就要到了,什么收獲都沒有。
今晚,甚至連蔣懷都不來了。
“有動靜!”
姜無懼突然指著外頭。
下方遠處,一個黑影,緩緩靠近了宅子的大門。
他把一個什么東西遞給守門的家丁,家丁看了就揚揚手,黑影就走了。
洛羽兒目光一凝。
這兩日,除了獨孤泰和一些仆人外,這宅子白天都沒什么人出入的,更別說夜里了。
這都快二更天了,怎么突然有人上門?
大門前,家丁拿著那東西進了去。
過了一陣,里面有個人頭探出來說了句什么,剩下的幾個守門家丁,也都走了進去。
門關(guān)上,再無聲息。
“無聊……”姜無懼摸著肚子。
洛羽兒也有些失望。
“下樓。”
身后,趙寒一聲提醒,已經(jīng)走了下去,洛姜兩人只好跟著。
客棧門口,張陌塵望著那宅子的大門。
曾謙和賈振跟在身旁,曾謙有些不解:
“張大人,這是獨孤大人的住處,我等連日在此窺望,怕是……不大妥當(dāng)吧?”
對面,門突然開了。
一個渾身袍服包裹的黑影,嗖地竄了出來。雖然很昏暗的,可燈下那個身形,還是看得清楚。
是獨孤亮。
洛羽兒瞬間明白了。
剛才,那黑影肯定是來送信的。
所以這獨孤亮收到了信,這才支開了家丁,偷溜出來。
深更半夜,穿成這個樣子,連父親的禁足的命令都不管了,他肯定是去做什么不見得光的事。
難道……他要去見孔原?
獨孤亮身形一動,遁入了黑暗的街巷里去。
悄無聲息地,趙寒和張陌塵等人也追了上去。
夜色下,在城里穿行了很久,就到了這條紅燭高懸的小巷里。獨孤亮的身影,消失在了那片人海中。
眾人立馬上前查看。
這里的人雖多,可排得規(guī)規(guī)矩矩的,還打著燈籠,所以很容易看清。
不見獨孤亮。
這是條閉頭巷子,兩邊都是高墻,一眼就看透了,不可能從兩邊逃脫。
可人群里又沒有。
難道,這獨孤亮進了前頭的那個院子?
這不大可能吧。
因為,對于這個院子,洛羽兒早有所耳聞。
這院子名叫“青玉院”,可以算是這上邽城里,“最難進”的院子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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