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亂世出英豪
上邽縣衙里,到處都是拿著火把的衙役,鬧哄哄的。
“天”字大牢里,偌大的停尸房里頭,卻還是一片陰森死寂。
一個黑影,站在那個最大的新柜子前。柜門打開了,一具無頭尸首躺在木床上,身上穿了件官服,渾身膚色暗沉。
旁邊掛著的名牌上,寫著幾個字:
上邽前任縣令,吳晉。
黑影環(huán)顧一眼四周。
停尸房里,墻壁脫落、尸柜崩壞,一具具焦黑的尸首躺在地上,好像剛被大火燒過一樣。
沒有人跡。
來遲一步。
鬼陣第三重“煉獄無門”,未及催動,已然被毀。
要不是在半路上,遇見了那個……
是誰?
誰毀了這個大陣?
黑影的目光忽然一凝。
地上,某具尸首的旁邊,有一小塊東西掉在那里。
一片青衫的碎布。
外頭,衙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兩個沉沉的字,從黑影的口里發(fā)出,在停尸房里回蕩起來:
“趙寒。”
……
……
月落日升,天大明。
“是孔原?”
上邽縣衙,一個耳房里,洛羽兒和姜無懼問道。
趙寒打個哈欠,點了點頭。
“你怎么猜到,那鬼面人就是他?”洛羽兒問。
趙寒道:“秦安谷里,咱們分析案情的時候,是怎么說這鬼面人的?”
鬼面黑袍人,和黑衣妖道和禿頭人都有關(guān)連。他很可能就是,這兩樁案子的幕后主謀,“惡鬼”。
“其實,”趙寒道,“打從鬼哭峽之后,我就在想,像鬼面黑袍人這么個冷血神秘的人物,他究竟是誰。
后來,有了秦安谷里的線索和推斷,我對他的身份,就更感興趣了。
可那時候,我還沒法把他和這上邽城里的某個人物,聯(lián)系起來。
直到前天晚上,在吳晉的宅子里,我們和孔原第一次照面。”
姜無懼道:“嗯,這孔原一副書呆子的模樣,可臉上那道疤,就跟響皮面條似的,讓人瘆得慌。”
“平淡、冷酷,不動聲色之間,暗藏殺機。”
趙寒道,“還有,孔原他那一幫假扮衙役的手下,一個個令行禁止,行動敏捷。
這些情景,讓我忽然有種強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鬼哭峽。
鬼面黑袍人,和他那一幫黑袍殺手。
洛羽兒道:“可我記得,那鬼面人的聲音啞啞的,而孔原說話,卻跟個女子一樣的文靜。”
“裝的。”趙寒道。
“你怎么知道?”
“前晚,在吳晉宅子那里,獨孤亮要對張大人出手,孔原突然把他喊停了。
雖然就短短的一下,可我還是聽到了,他那喊聲的里頭,有一絲的嘶啞。
而這絲嘶啞,是在情急的情形下發(fā)出的,很難偽裝。”
“有道理,”姜無懼道,“哎呀說起學人說話,這可是我拿手好戲。
‘公子,可否’……”
他學著孔原那個恬靜的聲音,非常的惟妙惟肖。
趙寒道,“這只是表象的證據(jù)。更重要的是,這幾天來,咱們在城里打聽到的,那個‘翁伯’幫會的消息。
當年這上邽城里,有數(shù)十上百個幫會。
這孔原帶著他‘翁伯’的人馬,短短幾年間,就把它們?nèi)紲缌耍y(tǒng)領(lǐng)全城江湖。
這種冷血無情的手腕,再加上身邊的那些厲害的手下,和鬼哭峽那個鬼面黑袍人,實在太像了。
再到昨晚,當我發(fā)現(xiàn)停尸房外,那個黑影,竟然就是鬼面人的時候。
我心里幾乎已經(jīng)認定,鬼面人就是孔原。”
“為什么?”
“那里可是縣衙大牢,我們都是好不容易才溜進去的,那黑影是怎么進來的?
孔原和獨孤亮走得那么近,獨孤亮的老爹又是上邽縣令,那孔原要進出衙門,豈不是方便得很嗎?
而且,昨晚我一路追著他,進了他的包圍。
他以為我在劫難逃了,得意忘形,就說了一句話。
就是這句話,讓我一下認定,這鬼面人就是孔原。”
“哪句話?”洛羽兒問。
“‘趙寒,這么多回了,你終究還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趙寒說出了那句話。
姜無懼又學了一遍,這回他裝著是鬼面黑袍人嘶啞的聲音,也是很像。
洛羽兒若有所思:
“那鬼面人叫你‘趙寒’,說明他認識你。”
“可我只在鬼哭峽里和他見過一面,”趙寒道,“而當時,我根本沒對任何人說過我的名字,就連宗先生他們,也是后來才互通的姓名。
這鬼面人怎么知道?”
洛羽兒明白了,“這是他后來才知道的。這說明他后來又見過你,或者打聽到你的名字了。”
“很好。咱們從鬼哭峽出來,就一頭鉆進了這上邽城,期間只去過一趟秦安谷。
他在哪里見得我,打聽我的名字的?”
“就在這上邽城,對吧?”姜無懼道。
趙寒點頭,“關(guān)鍵的,是他說的這后半句。
‘這么多回了,你終究還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這說明,這鬼面人想殺我不是第一回,至少也是第三四回,他才會這么說。
那從鬼哭峽到現(xiàn)在,有誰想殺我好幾回?”
“許乘陽……”
姜無懼道,“不對,他已經(jīng)躺下了。獨孤亮?更不對,這小白臉不可能是那鬼面人。”
洛羽兒道,“那就只剩下孔原了。”
“所以,”趙寒道,“昨晚,我當面就叫了他的名字。
鬼面人沒答,可他的反應(yīng)告訴我,我的推斷對了。
鬼面黑袍人,就是孔原。”
自從下了隴山,這可是這“人頭鬼案”里,第一個重大的發(fā)現(xiàn)。
那個困擾了洛羽兒許久的問題,立即脫口而出:
“那孔原,就是‘惡鬼’?”
“還不能確定。”趙寒道。
“為什么?”
洛羽兒道,“在吳晉宅子里,那黑影拿走那個閃著幽光的東西,跟秦安谷里的黑影拿的一模一樣。
所以,那黑影就是‘惡鬼’無疑。
當時咱們追著它,它剛翻墻出去,孔原就帶人進來了。
怎么會這么巧?
我看,那黑影‘惡鬼’就是孔原。他是剛出了去,然后馬上換了個身份,又進來了。
對不對?”
“說得好,”趙寒道,“應(yīng)該這么說,眼下‘惡鬼’的最大嫌疑人,就是孔原。”
姜無懼道,“可這又吃人頭,又鬧得上邽城雞飛狗跳的,這刀疤臉他想干嘛?”
趙寒道:“在吳晉宅子里,張大人問過孔原一句話,里頭有四個字叫‘獨霸上邽’,你倆還記得?”
洛羽兒點點頭。
趙寒望向窗外。
風沙漫卷天際,隴右大地上,一片蒼茫。
”俗話說‘財大氣粗’,這人的勢力一旦大了,心就開始野。”
趙寒道,“這幾年,西突厥經(jīng)常在西域鬧事。
這隴右道的邊境一直不太穩(wěn)當,時不時就有些人,想學十余年前隋末那樣,擁兵自重,割據(jù)一方。
那個高昌國主鞠文泰,就是個明顯的例子。
這孔原的幫會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想往上再走走,難道沒有可能?”
洛羽兒道:“可要是想稱霸上邽,那他扮成惡鬼,殺那些老百姓干什么?”
“亂世出英豪。
這是大唐的地界,要想在這里稱霸一方,就先得要一個‘亂’字,才能有機可乘。
人心亂則思變,思變則盼英雄出。
只要百姓都覺得這朝廷衙門靠不住了,盼著有個人物出來救民于水火,那這‘獨霸上邽’的事,不就好辦了嗎?”
洛羽兒和姜無懼恍然大悟。
“我滴羊肉燒餅啊,寒老弟,你比我都還小呢,你這些個燒人腦漿的道道,都是哪學來的?”
洛羽兒點頭,“自從‘惡鬼’害人以來,這上邽城里,真是一天比一天的亂。
他的目的達到了。”
“而且,“趙寒道,”如果孔原就是‘惡鬼’的話,那他派禿頭人去秦安谷殺法師,就順利成章了。
他這是要杜絕后患。
只要我們這些法師離奇一死,后面就再沒人敢來應(yīng)募,干擾案子了。
那他搗亂人心、獨霸上邽的圖謀,不就順順當當了么?”
一番推斷,這“人頭鬼案”的種種謎團,似乎一下子豁然開朗。
洛羽兒很興奮。
“可是,孔原的‘惡鬼’身份,還是有幾個大疑點。”
趙寒又道:
“前晚,孔原派人跟蹤了我們。
所以,他早就知道,我們要去吳晉的宅子了。
如果他真是‘惡鬼’,那根據(jù)他之前吃人頭的經(jīng)歷,應(yīng)該非常注意隱藏行蹤才對。
那他可以遲點晚點,卻為什么偏偏選在我們?nèi)サ臅r候,跑到吳晉的內(nèi)室里,去拿那樣小東西?
這豈不是暴露行蹤了么?”
洛羽兒道:“他這是故意引我們上鉤。
不對。
不用他引我們,我們已經(jīng)自己去了。”
“還有,”趙寒道,“如果孔原殺人是為了弄亂上邽,那直接殺了就得了。
為什么要吃人頭?
好吧他這是故弄玄虛,想用鬼怪來嚇大家。
那就吃人頭唄,為什么還要把人都擺成那種姿勢,還都跪著?
別忘了,咱們推斷過,人頭鬼案的受害人之間肯定有某種干系。他們的背后,藏著什么重大的秘密。
所以他們才會都有,那個閃著幽光的小東西。
這些人絕不是普通人。
那么,孔原殺人作亂,隨便找些人殺就行了,為什么偏偏要選這些人?
他和這些人之間,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又為什么要拿走這些人身上的,那個東西?
那個小東西,究竟是什么?”
無人做聲。
“可不是他,”洛羽兒問,“那惡鬼還能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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