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他究竟是什么人
商客和百姓們也非常害怕。
他們心想,一個這么殘忍的幫會,得勢之后,還不知道要怎么對付他們。
可萬沒想到的是,自打“一統江湖”的那一天起,“翁伯”立即就定下了一套規矩,所有份子錢都按規收取,定時定量、不多不少。
只要交了份子,商市要是有什么人鬧事,翁伯立即就會派人上門,不到半日事態就會平息。
那些鬧事的人,也會永遠消失。
反正都要交錢,不如交個安安心心。
一時間,上邽的坊市變成了個儼然有序的江湖,商客和百姓們紛紛拍手稱快。
而這個“翁伯”的頭目,一直隱藏在這些血色陰影的背后,沒人知道他是誰,更沒人見過他一面。
坊間紛紛傳言,說這是京畿道某個大幫會的首領,來這秦州地界開拓山頭的。
又有人說,這是個世外的武學高人,因見世道紛亂不忍,所以才出手救人。
更有些邪乎的,說這手段哪里是人啊,分明是個“催命無常”,是閻羅專門派來,催那些壞人命的。
久而久之,“無常”,就成了百姓口里對“這人”的稱號。
獨孤亮想起這些往事,口氣緩和了些:“那孔原你說,怎么對付趙寒和張陌塵那兩個家伙?”
“公子您說呢?”孔原淡淡道。
“我要他們死。”
獨孤亮狠狠道:
“不,那姓張的殺了就算了。
那個趙寒,我要把他抓來,然后千刀萬剮!”
黑夜下,衙役們個個面容冷冷,幾十把兵刃垂在身旁。
孔原望著遠去的趙寒等人的背影,又緩緩轉頭,看了看那個黑影消失的那面圍墻。
他恬然一笑,臉上刀疤上的肉,鮮紅如新:
“謹遵公子之命。”
……
……
霞光普照,天色大明。
城里的一個酒肆里,好幾個衙役趴在桌上,打著呼嚕睡著。
一個掌柜模樣的男子,跑了進來:
“敢問賈振賈捕頭在嗎?”
“誰……在那大聲嚷嚷?”
桌上,那個上邽衙門的捕頭賈振抬起頭來,醉醺醺說著。
“是小民我,”那掌柜道,“賈捕頭,外頭有人找您。”
“叫他等著……”
“那人說了,他有要緊的事。”
“哎呀,誰那么大清早的不長眼,把我的回籠覺給吵沒了……”
捕頭賈振一拍桌子,正想發作。
門口,突然出現一個身影。
“張……張大人?”賈振看著那身影。
酒旗下,張陌塵冷眼看著他:
“賈振,你當的好差事。”
賈振酒全醒了,一躬身:
“張大人,屬下……屬下……”
張陌塵道,“我讓你帶人守住吳縣令的宅子,你卻來這里飲酒作樂?”
“啊?”
賈振一驚:
“大人,來喝酒是屬下不對,可大人您不是下了號令,讓我們不用再守那宅子了嗎?”
自從前任縣令吳晉被“惡鬼”吃了頭,他的那間私宅作為案件發生的場所,就被官府徹底搜查,封了起來。
后來,張陌塵升任代縣尉,立即嚴令捕頭賈振,帶人把宅子守住,不讓任何人等進入。
可昨晚一更的后晌,突然有人拿了封書信過來。
賈振打開一瞧,原來是衙門的手書號令,上面有“張陌塵”的落款,還蓋著大印。
上面寫著,城里破“人頭鬼案”急缺人手,讓他撤了吳晉私宅的守衛,明日一早立即回衙門報道。
這段日子,賈振從早到晚守著那宅子,家都沒回去過。
他看到文書大喜過望,立即帶著那幫衙役手下,來這里吃喝慶祝,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回去。
誰知這一喝,就醉到了這個時辰。
“昨晚給你傳令的人是誰?”張陌塵道。
“屬下沒看清……”賈振道。
“受令這么重要的事,你卻連傳令的人都沒看清?”
“那人戴著頂大幞頭帽子,黑燈瞎火的,屬下看了那信又一高興,就沒留神……
可大人,那人不是您派來的嗎?
您應該認識他啊?”
“吃吃喝喝的,還真補不了腦啊……”
幾尺開外,姜無懼揉了揉貼著藥膏的臉:
“這我都想到了,要真是那冰塊臉派人來傳的號令,他還會問你是誰嗎?
這賈振,也是蠢得可以了。”
身旁,趙寒和洛羽兒對視一眼,不做聲。
這些天為了查案,趙寒三人也盯了吳晉的宅子好些天了,可因為那里一直都圍滿了官差,沒法下手。
可偏偏昨晚,那些衙役突然走了個精光,所以才有了機會,可以進去搜查。
可剛進去沒多久,獨孤亮就和孔原帶著人來了。
所以,是誰寫的那封假的“調令”,他為什么要把守門的衙役調走,就很明白了。
“身為捕頭,”張陌塵對賈振道,“竟被一張假令蒙騙。又擅離職守,不回衙門報到,到這里來肆意酒樽。
賈振,按律,你該受什么處置?”
“撤職,打板子……”
賈振是個老實人,“大人,我知道自己沒用,您交給我的事,我幾乎沒一件辦得稱您的意的。
我該死啊……
可大人,我家里老的嫩的五大口子人,就指著我這份差事養活。
求您開開恩,打板子我認了,可千萬別撤我的差事啊……”
“是啊大人,賈大哥他平日都任勞任怨的,這次也是一時糊涂,大人您開開恩吧……”
其他得衙役也都醒了,都過來求情。
張陌塵道:“‘法不容情’這四個字,你們沒聽說過么?”
“這……”
“他有沒有犯律?”
“有,可是……”
“很好。賈振,依大唐律令,現罰你即刻去職、歸家待查,交出你的捕令腰牌。”
“大人!!”
賈振連同那些衙役,一同跪倒。
“抗令不遵、罪加一等,你們是要一起坐大牢么?”
沒人再敢出聲。
半晌,賈振答了聲“是”,摸出捕令腰牌放在地上,顫巍巍走了出去。
洛羽兒實在看不過眼,就想說話。
趙寒給她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讓她先別動。
等賈振走遠,張陌塵對另一個領班的衙役道:
“從今日起,你暫代賈振的捕頭之職。
你馬上帶人回去,把吳縣令的宅子日夜守好。要再敢擅離職守,又或者讓他人進入,為你是問。”
“是大人。”那領班連忙道。
“你過來。”
張陌塵從懷里掏出三張小紙,遞給那領班:
“去縣衙賬房取出來,送到賈振家中。”
“大人,”領班看著那三張東西,有點訝異,“這可是您過去三個月的俸祿票子,為什么……”
“去。”張陌塵道。
領班突然明白了什么,接過了小紙,回頭喊聲:
“一幫不長眼的家伙,還不趕緊起來,走!”
衙役們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只好起來,醉醺醺地都走了開去。
原來是這樣。
洛羽兒明白了。
剛才張陌塵說了,按律,賈振擅離職守,應該撤職打板子論罪。
可他卻只是罰了賈振去職歸家。
去職,也就是暫時停了,并沒有“撤”職,而打板子干脆就略去了。
最后,還顧及賈振沒了衙門的收入,沒法養家,張陌塵還把自己的俸祿托人送過去。
可剛才看他訓斥賈振的那個樣子,冷酷無情,一點也不像是假裝出來的。
洛羽兒不由得看了看不遠處,那個冷峻的年輕官員。
爹爹對這個人的好評,還有城門和吳晉宅子里,他的種種言行,又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這位張大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張陌塵走了過來。
“昨晚,你們為什么去那里?”他問道。
“回張大人,”趙寒笑道,“衙門招我們來破案,可好幾天都沒動靜。我們憋得慌,就自己出來找找線索。”
“你們走吧。”
張陌塵冷冷看著,趙寒三人:
“馬上,離開上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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