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樹林的大火依舊熊熊，大火已經彌漫了整個樹林，燒的熾烈之極。方子安帶著沈菱兒鄭老八將一具具的死尸拖過來，然后扔進大火之中。這些尸體肯定是要處置的，不能任由他們曝尸荒野，必須全部毀尸滅跡。這倒不是自欺欺人的掩耳盜鈴之舉，而是必要的掩藏殺人行徑的舉動。

方子安并不指望能真正掩藏這次大屠殺，他要做的便是讓秦檜和其他人雖然懷疑這些人都被自己殺了，但卻又找不到尸體，沒有任何證據，也根本無法指控自己。

甚至有可能會讓對方生出一些疑惑來，只要一天找不到這三十人的尸體和行蹤，便沒法相信他們已經死了。那便會讓他們自己心生疑惑。畢竟實力懸殊太大，除非讓他們看到尸體，否則恐怕也沒幾個人相信自己有能力將這三十名護衛盡數殺死。倘若有人這么認為，或許都要被人譏笑一番。

但其實，方子安心里也明白，這次之后，自己定然已經完全上了秦檜的黑名單了。自己這趟回京，帶回去的兩名重要證人，足以完全扭轉張家的案子。秦黨豈回不對自己恨之入骨。但這一切對方子安而言，其實已經不重要了。自己走到秦檜的目光之下，不過是時間問題，躲也是躲不掉的。

二十多具尸體盡數丟進大火之中焚燒，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臭氣以及尸體焦糊的味道，讓人難以忍受。仵作趙喜和婢女辛梅再一次的嘔吐起來。這兩人在戰斗結束之后被方子安松了綁繩之后便一直在嘔吐，苦膽怕是都要吐光了。

“鄭爺，你恐怕回不了京城了。你若回去，不好交代。故事編的再圓滿，也必是會被問出破綻的。”站在熊熊大火之前，方子安沉聲對身旁的鄭老八說道。

“方大人放心，我早想好了，我不回京城了。我離開京城遠遠的，我打算去西川邊陲之地找個小地方安頓下來。改名換姓，一輩子不回來了。”鄭老八低聲道。

方子安點點頭道：“那樣也好，或許那是你新的開始。我身上沒帶多少銀兩，馬鞍皮囊里有幾十兩銀子，還有些銀票，便算是給你去西川安身立命之用。菱兒，去拿來給鄭爺當盤纏。”

沈菱兒正要去取，鄭老八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方大人，我有銀子。不滿您說，適才我在秦祿身上搜了不少銀子，有個幾百兩吧，已經足夠我過日子了，還豈敢要方大人的銀子。說實話，方大人不殺我，我鄭老八已經感激不盡了。方大人昨日提醒我不要吃那些西瓜，便是救了我一命。否則，我現在定然已經是這些尸體中的一具了。方大人冒著巨大風險警告我，其實便是把我當朋友了。我很感動，也很慶幸。”

方子安點點頭道：“你明白就好，我提醒你的那一刻，便是把你當可信之人了。你也沒讓我失望。你要去西川安身立命，自然是個好主意。我只給你個忠告：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好好過日子，修個好來世，不要再做那種被人詛咒咒罵之人。莫以為這世上沒有報應，你看看今日這些人，殺身之禍便是他們的報應。好好的娶一房妻室，生幾個孩兒，享受天倫之樂，一切還來得及。我之所以肯放過你，其實還是因為覺得你本質不壞。當年我少年之時便跟著你在街頭廝混，也算是跟你混了一段時間的飯吃。如今，便也算是你自己得到的福報吧。總之鄭爺，以前種種，一筆勾銷。今日往后，你我再無恩怨糾葛。從今往后，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你我此生都不必再相見了。”

鄭老八心里明鏡一般，方子安的意思其實很明了，他在告誡自己，從今日起，在他方子安心里，鄭老八已經是個死人了。自己不能再出現在他的視野里，否則，他會殺了自己滅口。今日能放他走，已經算是最大的慈悲了。

“方大人放心，您的話我記住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咱們今日，便當做永別了。方大人，我有一句心里話想跟方大人說，方大人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手段最狠辣高明之人，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可惜跟你作對的人不知道，他們的下場一定很慘。我雖然不會再回來，但是方大人異日飛黃騰達的時候，鄭某一定會舉杯慶賀，遙遙祝愿的。”

方子安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你還挺會說話的。承你吉言，但愿會有那么一天吧。”

鄭老八恭敬拱手道：“那么，方大人，小人便告辭了。”

方子安點頭微笑道：“好，你去吧。”

鄭老八伸手扯下身上的腰牌，脫掉身上血跡斑斑的袍子丟入大火之中。又將腰間懸掛的鋼刀摘下放在地上。光著膀子轉身離去。

方子安看著他的背影微笑。沈菱兒在旁低聲道：“公子，當真放他走么？”

方子安微笑道：“為何不放？你怕他會告密？”

沈菱兒點頭道：“這個人我可信不過。”

方子安搖頭道：“你放心好了，他絕對不會告密。他親手殺了秦祿的行為便是在告訴我，他也參與了這場屠殺，不能回頭了。他可不傻。所有的尸體身上的值錢的東西他都搜光了，便是為了能在外鄉立足。他這輩子是不會再回東南來了。”

沈菱兒輕輕點頭，不再說話。但見鄭老八越走越遠，忽然手舞足蹈的跳躍了起來，像是個瘋癲之人一般的大笑起來。笑聲隱隱傳來，還夾雜著粗俗的小曲。

緊打鼓來慢打鑼  

聽我唱過十八.摸  

……

伸手摸姐面邊絲  

烏云飛了半天邊  

……

伸手摸姐小眼兒  

黑黑眼睛白白視

……

伸手摸姐小嘴兒  

嬰嬰眼睛笑微微

……

伸手摸姐脅肢灣  

脅肢灣彎摟著肩  

……

伸手摸姐小毛兒  

賽過羊毛筆一枝  

……

伸手摸姐乳.尖上  

出籠包子無兩樣

……  

伸手摸姐肚臍兒  

好相當年肥勒臍  

……

伸手摸妹屁股邊  

好似揚揚大白綿

……

……

伸手摸姐大腿兒  

好相冬瓜白絲絲  

伸手摸姐白膝灣  

好相犁牛挽泥塵

伸手摸姐小腿兒  

勿得撥來勿得開  

伸手摸姐小足兒  

小足細細上兄肩

……

……

斷斷續續的歌聲傳來，越往后越是不堪入耳，那正是青樓之中流傳的那種淫.穢小曲兒，描述的自然是那種不堪之事的情形。

沈菱兒聽得紅了臉，咬牙罵道：“這狗東西唱的什么缺德曲子。我宰了他去。”

方子安笑道：“隨他去吧，對他而言，也算是解脫了。他心情輕松愉悅，所以胡唱亂喊表達心情罷了。他恐怕連自己唱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

大火燒到天亮，富含松脂的松樹和松針燒的猛烈，幾十具尸體都燒成了焦炭。方子安將一些難以燒成灰燼的部分撿出來，和幾十柄鋼刀一起挖了個坑全部埋了。這樣，等火焰全部熄滅之后，便再無任何尸骸和痕跡。唯一難以處置的便是打斗時滿地的血污和污穢之物，但這些東西一兩天便被太陽曬干，被野地里的蚊蟲吸食的干干凈凈。只需幾天時間，這里便再無任何痕跡了。

收拾好了這一切，眾人找到一處小水溝將身上血污清洗干凈，換了干凈外衣，換下來的衣服丟到灰燼上燒掉，便啟程動身。官道上的幾十匹馬早已跑的不知去向，方子安便只能繼續兩人一騎騎著馬兒往前趕路。

當日午后，到了一處小集鎮中，方子安用銀子買了一輛破車，分出一匹馬來拉著破車，自己和沈菱兒共乘一騎，往南趕路。雖然方子安判斷這一路上應該再無什么干擾，因為秦家已經派了大量的人手去對付自己等人，顯然沒必要再派人在路上埋伏。但是方子安還是選擇了小心謹慎，夜晚趕路白天歇息，而且特意變換了路線，并不從來時的路徑回去。

三天后的黃昏時分，方子安一行抵達了臨安城北關門之外。為了避免發生不必要的麻煩，方子安讓沈菱兒先行入城稟報消息，自己帶著兩名證人留在城外等候接應。半個時辰后，一艘大船從水門駛出，在運河邊靠了岸，不久后方子安帶著兩名犯人抵達岸邊，將兩人轉移到船上。那船上是趙瑗的人，人犯上船之后立刻進城，將犯人押送到王府之中。

方子安則騎著馬從城門進城。進城之后便發現自己被好幾個人盯上了。方子安也不理會，自顧自打馬回府。

方子安回到家中后宅，喜出望外的春妮高興的從后宅迎接出來，歡喜的快要哭出來。方子安一把摟住，連聲安慰的時候，卻看見秦惜卿正站在花廳門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方子安笑道：“惜卿，你也在啊。”

秦惜卿點頭道：“是啊，我剛來。聽菱兒說你回來了，我自然要來看你。”

春妮道：“秦姑娘這幾天都在我這里陪我呢，夫君，你身上臟的不成樣兒了，趕緊洗澡更衣去。對了，你還沒吃飯吧，我這便去廚下給你炒幾個小菜。秦姑娘，你陪著夫君說話，我去安排。”

方子安叫道：“你別忙活，身子要緊。”

春妮擺手道：“我沒事，我好得很呢。快坐下歇息，先喝點茶水。”

春妮一邊說一邊急匆匆的去張羅了，方子安苦笑看著秦惜卿道：“瞧瞧她，也不聽人勸。”

秦惜卿笑道：“春妮天天念叨你，這幾天她可時刻掛心你。”

方子安看著秦惜卿笑道：“那么，惜卿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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