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為誰生死
我問谷衣，是否真的在黃泉路上遇到了曾經(jīng)的仇人。
谷衣沉默了，反道:“二殿回來過？”
“嗯，你當(dāng)時那種情況，我只能找他了。”
“是我沖動了�！彼緛硪仓皇钦绽汕不ㄅ既ヒ�，結(jié)果通過花偶感知到了仇人的魂魄，便不自覺地跑去了黃泉路，仇人相見不要緊，要緊的是她再次見到這張夢里都恨不得撕碎的臉，往事又都浮上了心頭。
“沒事。”我安慰她，可是眼前比起谷衣是否沖動的事來說，我更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將谷衣的手拉放到自己手心里，非常認(rèn)真地看著她，說：“就算是修煉萬年的神仙也有情緒失控的時候，但總還是不至于將自己傷成這樣，你老實(shí)告訴我，歷寒到底在你身上下的是什么禁制�！�
谷衣眼睛忽然放大，顯然沒料到我會問這個問題，可是她的反應(yīng)也完全證實(shí)了我的猜想，歷寒下的禁制一定不普通，說什么說來話長，他倒是輕易敷衍過去了。
“到底是什么？”我追問。
“別問了，三殿，只要我以后留心不再被往事所困住，就不會有事的�！惫纫率栈亓俗约旱氖�，擺明了不想告訴我，著實(shí)讓我氣惱。
“行，你不說也沒事，我遲早會弄明白的。”
吩咐歌歌好生照顧谷衣后，我找到了畢川，以他通天博學(xué)的本事，就算不知道谷衣為何魂裂，也總會給我提供一些線索。
歷寒未歸之前，我便曾到過第六殿找畢川，希望他救谷衣，然而，彼時，他不在陰間。
以我對畢川的了解，就算歷寒不回來，他或許也有能力救了谷衣。
差了一個鬼差去第六殿打聽，如果畢川回來了就告訴我，差去的人直到夜間才回來告訴我，說六殿已經(jīng)回來了，而且知道我要找他，所以這會兒正等著。
“你去哪兒啊，一走就是大半日�！�
畢川笑道：“這不，五殿派我去鬼域有些事，所以耽擱了。”
“不說這個了，相信你也聽說谷衣的事了�！�
“真是不好意思，你來時我不在，否則就不必等到二殿回來救她了。”畢川的道歉誠懇到我反而覺得不好意思。
“好在谷衣已經(jīng)沒事了，但我還有一事不明，歷寒又不肯說，想來，或許你能告訴我�！�
畢川也許不是唯一知情的人，但一定是唯一會開口告訴我實(shí)情的人，我有時也奇怪他怎么和其他閻王完全不同步。
“什么事？阿映但說無妨。”
“我也不繞彎子了，你知道歷寒在谷衣身上下了什么禁制嗎？如果只是因?yàn)槌鹑讼嘁姺滞庋奂t，怎么可能會因此導(dǎo)致魂魄開裂？我不相信事情有這么簡單�！�
換言之，歷寒和谷衣都是存心要瞞著我。
畢川沒有直接告訴我緣由，反而是帶我下到地獄去看了幾個正在魂裂的鬼。
此間痛苦形狀，難以描繪，聲響震得我頭皮發(fā)麻，比之谷衣的情形還要嚴(yán)重。
“他們已經(jīng)沒有救了，而谷衣被發(fā)現(xiàn)得及時，所以還有機(jī)會救回來�！�
也就是說，我只差了那么一步，就會永遠(yuǎn)失去谷衣。那會兒留了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歌歌四處呼救，大殿和六殿不在地府，其他閻王又不見得能救谷衣，如此，我還真是回得及時。
在地獄里目睹了幾個鬼魂從魂裂到灰飛煙滅的過程，我只覺腳步沉重。
“阿映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樣嗎？”
“為什么？”
“他們曾經(jīng)都是二殿身邊的鬼差，但是后來觸犯了陰間的規(guī)矩，所以才被關(guān)到地獄來的，的確罪不至于灰飛煙滅，但就是因?yàn)樗麄兩砩系囊恍┙�，使得他們落到了如此下場。�?br />
下場是，不復(fù)存在。
畢川告訴我，陰間有一種禁術(shù)，名為：斷念。
斷念，顧名思義，斷卻念想，將斷念合以某種信念加之魂魄上，那人就會永生永世都只記著這一個信念，若生了與之相反的他念，就會遭受無比的痛苦，乃至魂飛魄散。
“方才那幾個，大約是生了什么要?dú)⒘藲v寒或者反叛的心，才會催動了斷念�！�
其實(shí)，他們?nèi)舭残氖苄�，以后還是會投入輪回，無憂無虞。
世上果然沒有什么無緣無故的忠心，谷衣對歷寒言聽計從，只怕也是因?yàn)檫@斷念。
想到這兒，我有些沮喪，不知是為了谷衣沮喪還是為了自己失落，如果有的選，谷衣大約早就離了陰間，去投胎了吧。
我想好好問問谷衣，有什么愿望，她陪了我?guī)浊�，不該受此束縛。我也想過了，就算歷寒不答應(yīng)，我也一定要想辦法讓他答應(yīng)。
“三殿，你不用問了，我的心愿就是好好陪著你�！�
“我全部都知道了！你為什么還是不承認(rèn)？”如今在我眼里，谷衣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像在忍受著什么。
“三殿希望我承認(rèn)什么？是困于斷念還是困于前世的仇恨？六殿也許告訴你了一些事實(shí)，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我的斷念，從來都是不是要效忠二殿，從來都不是……”谷衣緩緩搖頭，紅著眼眶。
“我的斷念，是守護(hù)一個人，她的名字叫余映。”谷衣的聲音緩慢而輕微，在我聽來卻猶如旱天雷。
我嚇得退了兩步，覺得腦子被什么砸中，原來幾千年的情誼，不過都是因?yàn)橐粋�禁術(shù)。
“沒事，以后你不用——”我肯定會去找歷寒，解了這斷念的，要強(qiáng)迫一個人永遠(yuǎn)守護(hù)著另一個人，想來，也的確漫長而折磨。
沒等我說完，谷衣卻忽然打斷了我，我未見過她如此生氣的臉，更是嚇愣了。
她說：“你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自作主張？是，二殿是給我下了禁制，叫我護(hù)你生生世世，只要我生了任何不再守護(hù)你的心思，我就會被禁術(shù)吞噬，可是你憑什么一句話就要將過往幾千年的陪伴都一筆勾銷？”
“解了斷念又如何？你要送我去投胎嗎？給我十世榮華安穩(wěn)嗎？三殿，你真的好讓人寒心？你當(dāng)我這幾千年來時時刻刻護(hù)著你的心，都是演的嗎？”
“若我真想離開，早就投忘川河了，前塵往事已叫人心死，我也從來都不屑于被斷念吞噬，若不是在黃泉路上又遇到那個人渣，那些要與仇人同歸于盡的想法根本就不會再冒出來。”
“這個世界上，我只能為三殿一個人而死，若是為了其他去死，就是違背了斷念�！�
谷衣說完，眼睛更紅了，這才是她厲鬼的本來面目，我鮮少見過，因?yàn)檠劾锍顺鸷拊贈]有別的。
“谷衣……”我想叫她，她卻置若罔聞。
“谷衣……”我哽咽得不知說什么好，心頭也無比苦悶。
“罷了，三殿，你若真想我離開，我離開便是。”
“不要走！”我抓住谷衣，她一身冰涼，回頭看我，說：“三殿，你真的很像我姐姐吶，像她一樣天真。”
我法力比不過谷衣，最終還是沒能抓住谷衣，她還是消失在了第三殿，臨了還說，只是找個地方靜一靜。
地府的鬼差若是厭倦了地府，想投胎為人，也沒有人會阻攔，稍有階品的，甚至還會歡迎他當(dāng)夠了人之后，回來繼續(xù)當(dāng)鬼差，只要不去喝那神仙喝的孟婆湯，他便還有機(jī)會再憶起從前。
老實(shí)說我舍不得谷衣投胎去，可是又覺得這樣對她或許才是解脫。
只可惜了她幾千年的修行，列入仙籍不是難事，只是她卻一直留著鬼差的籍，沒有申請，其他閻王殿像她那等資歷的鬼差早都申請入了仙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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