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元靈
鳳麟洲的結界比我想象中還要難以進入,但歷寒似乎不打算解了它,只叫我閉上眼睛捂住耳朵,跟著他走,中途一刻也不能睜開眼睛,否則于性命無虞。
我很聽話,因為真的怕喪命。穿過結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雖然捂住了耳朵,但是廝殺聲仍然回蕩在耳邊,伴隨著兵戈交錯之聲的還有各種血腥的氣息。
周遭的殺氣大到令人發抖,若不是歷寒一直緊緊抓著我,我一定沒法閉著眼睛走下去。
要怎么形容我再次回到鳳麟洲的場景呢,那慘絕人寰的模樣,大約只有古人的詩句能比擬:直視千里外,唯見起黃埃。凝思寂聽,心傷已摧。
這不是我記憶中的鳳麟洲,可它又確確實實的是鳳麟洲。
“鳳麟洲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從前熟悉的面孔也一個不見,這里,除了荒蕪還是荒蕪,半點不存世外仙境該有的模樣。
歷寒拉著我的手,到了弱水河邊,在這里,我感覺到了一股久違的氣息,那是我的元靈在召喚我。
“河神!”我朝著水面呼喊,卻無人應答。
“這里的生靈全都消失了。”
“消失了,什么意思?”
“死了。”歷寒有些不耐煩地說出這兩個字來,驚得我差點沒站穩,在我心里,這里的人們是不會消失的,且不說那些神仙道人,就算是低級精怪,也不該滅絕得如此干脆。
“到底發生了什么?”
“一萬年前,發生了一場大災,死傷無數,鳳麟洲也沒能幸免。”
我對此全無印象,但是卻又不得不信,畢竟,沒有比這個更有說服力的解釋了。
“浩劫之后,引起怨靈無數,要鎮壓這些怨靈,必須得以弱水為牢,將它們封印起來。”
歷寒指著腳邊的弱水河,告訴我,我的元靈就在里面,化為牢籠,封印著無數邪魂怨氣。如果我那么想要自己的元靈,不妨冒著六界大亂的風險試一試。
我算是曉得了,歷寒帶我來這兒,告訴我這些,根本就是為了阻止我拿回元靈。
但凡還有一些良知,都不會冒這種大不韙。
但好歹靠近了自己遺失多年的元靈,我真的忍不住想要親近。
“別去!你再往前,元靈感知到你的氣息就會立刻動搖,后果不堪設想。”
我立即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往前走的腳步,這種近在咫尺又不能靠近的感覺,叫人非常難受。
莫非我注定以后都要當一個法力低微的弱者?
“而且你一直想找回的記憶也在這里,隨著元靈一起,元靈回歸,記憶也會恢復。”
不知道歷寒是不是體會過這樣的心情,千盼萬盼就盼著可以如愿,一路懷揣期待,然后被殘酷的事實砸得頭暈眼花。
歷寒拽住我,生怕我沖動,可我再是渴望,既然已經知道了可能會造成怎樣的后果,也不敢冒這種危險。
“你還不如什么都別告訴我。”
“不說,又能好到哪兒去呢?”歷寒反問。
的確,他如果不告訴我這些,我還是會想盡辦法去接近真相,直到造成難以挽回的后果。
我道:“那樣至少還有目標和期待。”
如今只剩心如死灰。
現在的鳳麟洲已經成為怨靈的監牢,這里封存著無數冤魂和邪靈,一旦解開封印,它們沖破結界,人間勢必又將映來一場生靈涂炭。
我站在鳳麟洲的結界外,看著它混沌一片,心情久久難以平復,記憶中的仙境,如今不復存在,以后可能也不會再有。
“走吧。”歷寒見我待了很久,邊輕輕過來拉我。
我甩開了他的手,只想一個人靜靜。
他在身后嘆氣,很輕很輕的一聲,幾乎與風同呼吸。
“河神他們都消失了嗎?”我沒法說出“死了”兩個字來。
“嗯。”歷寒回答的聲音依舊很輕。
一想到河神的慈祥,與同伴的活潑,我再也忍不住眼淚了,我以為所有人都還在,只是因為我犯了錯,所以暫時分別了,只要我好好贖罪,一定會再回來。
“到底,為什么要這樣殘忍?”世上什么樣的災禍,可以毀滅如此多的生靈?
“世事無常,你我都不想的。”
我在一瞬間突然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沒有了盼頭,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但為何,偏偏我還活著?還是以一個罪犯的身份活著。”
歷寒看著我,眼里有很多的情緒,我幾乎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波瀾,就要沖出邊際,掀起巨浪。
“你告訴我為什么啊!?為什么他們都死了,我還活著?”我抓住歷寒,他卻紋絲不動。
歷寒輕易就掙脫了我的手,再伸手將我緊緊抱住。
“你只是外出玩耍,沒有來得及救他們,所以活了下來,不要多想。”他一雙手不停地在我背上輕拍,可我卻哭得越來越厲害。
“但是你覺得不能原諒自己,所以就自請受罰了。”
我忘了是怎么跟著歷寒回到陰間的,只是當谷衣勸我睡覺時,我才發現已是半夜。
“谷衣,我回不去了。”
谷衣從旁坐下,也是像歷寒那樣安慰我,說,在這里也是可以的,她愿意陪著我,我們還像從前一樣生活。
道理自然是不錯的,我當閻王萬余年,怎么說也比在鳳麟洲的時日長,可人總是要惦記來處的,神仙也不會例外。
大約是見我太過惆悵,成天除了審鬼時會說幾句話,基本上也不愛言談了。歷寒有些擔心,但也什么都沒說,卻放松了對我的“照看”。不管畢川還是書昊來尋我,他都一概不問。
但時州來找我例外。
時州一直記掛著我當日離開為元靈而去的事,在我剛回地府時就來看過我,但是被谷衣給擋了回去。
這天,時州又來了,我本是有些歡喜的,畢竟他也算是個故人,雖然不是鳳麟洲的故人,可我還想聽他講講以前的事情。
一直不聞不問的歷寒在時州過來時就立刻出現了。
時州看著歷寒皺眉,歷寒也看著時州皺眉,雙方都非常不喜歡對方的樣子,卻又在極力維持禮貌。
歷寒說:“三殿還有公務在身,察查司還請改日再來。”
我正想說我已經忙完了,卻收到歷寒一計眼刀。
時州道:“今日公務已完,不是嗎?”說著就朝我看,我沖他一笑,確實已經忙完了。
歷寒又道:“我還有事給你。”
什么?我瞪了歷寒一眼,他是存心的。但時州的反應實在讓人驚喜,他說:“三殿何時歸二殿調配了?”
我的的確確沒有歸誰調配,但是大家伙似乎都公認了,我是歸二殿調配的,至于原因嘛,我自己也不甚清楚,加上我本就法力低微,人家想支使我,我也不敢說不啊。
今兒來了個穆時州,我頓時有了人撐腰一般,要搬也硬了幾分。
歷寒一時竟也找不到什么應對的說辭,只好一臉不悅地看著我蹦蹦跳跳跟時州離開了三殿。
離去時,我總覺芒刺在背,有什么人在背后想給我一劍,不用猜了,背后除了歷寒,還有誰?
“五殿可有說過你什么時候重新上任?”
“不急。”時州對自己的職務是一點不關心的樣子,只問我元靈的事情。“那天二殿說了什么元靈,你就馬上跟著去了,結果怎么樣?”
我癟嘴,“要是結果好,我就不用怕歷寒了。”
“你怕他?為什么?”
“你看他平時那個冷冰冰的樣子,還非常嚴厲,我有時候只是遲了些下判,他就要來教訓我一通,而且我還沒有話可以反駁。”誰讓我懶骨頭作祟,沒有底氣反駁。
“他呀,跟崔判一樣,容不得半點出錯。”我思前想后,都覺得歷寒實在也算閻王中一表率,雖不如五殿那般敬業,但自己手上的事情,一定會處置得非常僅僅有條。
時州聽了,笑道:“我也很嚴厲呢。”
我一聽,心道不好。“上回,崔判來說如果我再忘記去拿新的生死簿,她就要我把過往十萬年的生死簿都抄一遍!你不會也這樣吧?”
“你別忘了,我是四大判官之一,而且負責的事情是監察其他判官是否公私分明。”
“完了,完了。”從前任代察查司職務的是黑白無常,他二人自燃性子爽利親切,可這真正的察查司,若是個如崔判、蔚凝冬一樣的人,那我在地府的日子怕是又要難過幾分。
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不覺得時州是個兇神惡煞的人,相反,他總是望著我笑,還笑得很像是喝醉了一般。
人間有俗語說,笑里藏刀,莫非此人是笑里藏刀?
“噗——阿弱,你別胡思亂想了,我不會對你嚴厲的,何況你怎么說也是十殿閻王之一。”
“得了吧,整個地府,就沒幾個人真拿我當閻王看。”不過,我也不是很在乎,雖然他們沒有對我謙卑恭敬,倒也沒有對我不屑一顧,這日子尚還過得下去。
實在要說有什么過不下去的,就是以歷寒為首的一干人等,時時都要來指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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