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似是故人來
近來也不做夢了，今兒不知怎么的，又做夢了。我夢到自己深受重傷，元靈飛散，就要消失，卻忽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半夜醒來時，我正緊緊抱著被子。
我翻了個身，卻看到窗戶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刻嚇得坐了起來。
“什么人？”此時，歷寒不在，如果有什么壞人來，我一個人多半是應(yīng)付不過來的，正要張口叫谷衣，窗戶卻輕輕推開了。
見到窗外那人后，我立刻就放松了，那可不就是那天畫上的人嘛，察查司，只是，他為何會到這兒來？
想到這兒，我又開始緊張起來了。
“阿弱�！�
能喚我阿弱，說明確實(shí)跟我關(guān)系不錯，但實(shí)在抱歉，我對于從前的事記憶很少，所以依舊警惕地望著他。
對方似乎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我見他大概情緒波動得難受，便道：“敢問是察查司？”
聽我這么一問，他的臉色更加不好了。
我仔細(xì)咀嚼方才的問話，絲毫沒有研究出有什么錯誤的地方，就算你不是，也沒必要看起來這么沮喪吧？
“你果然，什么都忘了�！�
“咳咳，這個，我這個腦子確實(shí)不大好使啊，是忘了不少事，莫見怪，莫見怪�！�
而后，他的神色稍微好轉(zhuǎn)了一些，欲離去，我趕忙叫住他。“喂，你等等別走，難得來一趟，敘敘舊嘛！”
我跳出窗戶，見他并未遠(yuǎn)去，只站在廊檐邊上，悵然若失，這情形不知怎么的讓人有點(diǎn)心疼。
“那個，我尋思著，你莫不是也同我一般睡不著？既然咱們都是舊相識，不如坐下來聊聊？”說到舊相識，我還真的有點(diǎn)心虛，因?yàn)槲覍τ谘矍斑@個人除了覺得有些眼熟以外，很多事都不記得了。
想當(dāng)初在地府蘇醒過來時，見到歷寒也是覺得眼熟，但終歸想不起什么事情來。
“我是睡不著。”
“不好意思啊，我這個忘了，我應(yīng)該怎么稱呼你呢？”是叫穆時州來著對吧？我忽然有些不確定了，萬一錯了呢。
穆時州微微嘆氣，道：“叫我時州就好�！�
“我呢是因?yàn)樽鰤粜蚜�，所以暫時睡不著，你來說說你為什么睡不著吧？”
“我想來看看你。”
你這么一說，我還真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哪能有事呢�！蔽肄D(zhuǎn)了一圈，表示自己身體倍棒�！半m然丟了元靈，但命還沒丟�！�
“元靈丟了？”
“是啊，聽說萬年前我受了重傷，元靈也丟了，所以我現(xiàn)在一走神就會控制不住人形�！闭f著我還打算給時州演示一番，看看下半身消失，化為水氣是什么樣子。
時州擋住了我。“不必了�！�
我收起袖子，也不打算化出原形了，想來他似乎是見識過的。
“我本來剛醒就想來找你的，但去了鳳麟洲卻發(fā)現(xiàn)那里有結(jié)界進(jìn)不去，于是只好先回地府，誰料到你竟然也在這兒。聽必安說認(rèn)識你，我就立刻想過來，但他卻阻止了我，告訴我，如今的你什么都忘了。”
我能夠感覺到他先前經(jīng)歷了怎樣一番思想斗爭，因?yàn)樗f這話雖淡淡的，卻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氣再強(qiáng)忍著什么。
或許，他是想忍住想打我的沖動，畢竟朋友一場，我卻將人忘了，實(shí)在很不應(yīng)該。按這個邏輯，我大概也有些明白了，為什么歷寒時常對我不滿，大約是因?yàn)槲乙餐怂?br />
不過，看穆時州很是動容的模樣，我想，從前我與時州的關(guān)系大概比同歷寒來得好。
“這個，也沒事��！咱們來日方長，還是朋友。”我拍拍他的背，意圖給他點(diǎn)安慰，卻發(fā)現(xiàn)他目光更加暗淡了，莫非，我又說錯什么話了？
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又試探著問：“既然你這么不情愿，我們就不當(dāng)朋友了吧。”誰知道我從前是不是得罪過此人。
穆時州聽到這兒，猛地扭頭看著我，我小心翼翼地把手從他背上收回來，好一陣不知所措。
“你怎么這般沒心沒肺�！�
“哎，我說做朋友你不高興，不做朋友，你也不高興，你來說說到底要怎么樣嘛？”這廝看著倒是溫文爾雅好皮囊，怎么性情如此古怪，我以前怎么交了這樣的朋友？
不對，要說脾氣怪，歷寒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不由得開始反思自己以前都是什么擇友標(biāo)準(zhǔn)。
穆時州深呼吸了兩次，緩緩地說：“怎樣都好，你開心就好�！�
“你也要開心哦！”
“你開心我就開心�！�
我問穆時州，以前我倆是怎么認(rèn)識的，他說就是在地府，當(dāng)時我為了找一朵有靈性的曇花，找到了陰間來，而陰間是不允許生靈私闖的，所以我遭到了阻截，但陰差陽錯，我躲到了穆時洲的書房里。
“當(dāng)時我本要抓你遣送回去的，可是你說如果我抓你，你就脫衣服說我非禮你�！�
“哈哈，我還真是不要臉�！壁s緊捂住一張老臉，嘖嘖，這也有點(diǎn)像我會干的事情，只是近些日子，可能被歷寒管太多了，以至于我變得有些端莊了。
“你后來還說，如果我不告訴你曇花生長的地方，你就死賴著不走了。”說到這兒時，穆時州眼中升起暖光，我看得也很雀躍，往事可真是有趣。
我問后來，我真的死賴著不走了嗎，穆時州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再說話。
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繼續(xù)問一些事情時，谷衣出現(xiàn)了。
“三殿，你怎么不睡覺跑外面來了，還跟——”她大約也是要反應(yīng)一會兒，坐我旁邊的這人是誰。
“他呀，是察查司大人穆時州！”
“什么？”谷衣的樣子看起來并不是很驚訝，這也奇怪，人都消失萬年了，如今不僅回來了，還大半夜的出現(xiàn)在我這兒，她卻波瀾不驚地像是早就知道。
“見過察查司�！惫纫螺p點(diǎn)頭。
穆時州越過谷衣，看向了遙遠(yuǎn)的地府深處。他說：“太久沒回來，倒不知道這地府已經(jīng)變了這么多�！�
“是嗎？那以前的地府是什么樣子的？”
“改天我慢慢跟你說，眼下，你還是回去歇著吧，我也要歇著去了�！�
穆時州可真是說走就走。我同谷衣回到臥房，谷衣關(guān)了門，問：“三殿為何半夜起來？”
“又做夢啊�！蔽彝采弦坏梗肫甬叴ㄕf過的事�！笆遣皇且�?yàn)闆]有吃藥的原因？”
谷衣一點(diǎn)不驚訝，我已經(jīng)知道茶水里有安神藥的事，說：“那以后還是都按時吃藥吧�！�
“嗯，再說吧�！蔽议]上眼睛，被子的觸感讓我想到了夢里的那個懷抱，到底是誰，我很想再擁抱一次。
在我以為谷衣已經(jīng)離去時，卻又聽見她的聲音。
“三殿，不管你從察查司那兒知道什么事，都不要多想，谷衣希望你一直開開心心的。”
我沒有睜開眼睛，本要睡去的腦袋卻清醒了大半，谷衣這話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曉得。
雖然才接觸一會兒，但我直覺察查司也知道很多關(guān)于我的事，而且會毫無保留地告訴我，但根據(jù)我這些年當(dāng)閻王，看遍人間疾苦的經(jīng)驗(yàn)，那些事情多半也不是什么喜慶的事。
也罷，至少我的心頭疑惑可解一二了。
次日很早，時州就來了，他說大家看他元?dú)鉀]有恢復(fù)好，所以也都沒讓他急著復(fù)位，所以察查司的事情暫時還是由黑白無常代理。
“阿弱每日都這般勤勉？”
勤勉？瞧人家這詞兒用的，我聽?wèi)T了眾人說我不務(wù)正業(yè)，吊兒郎當(dāng)，如今聽穆時州這樣夸我，實(shí)在很受用。
“也就你這么說我，雖然比以前認(rèn)真了些，但比起其他各殿閻王，我還是差了好大一截。”
“那倒是�！蹦聲r州立刻就放棄了夸我的打算，想來，方才說我勤勉也含了諷刺之意。
我緊趕慢趕地將今日入地府的鬼魂審理完，盼著能再和穆時州聊上幾句。而他似乎一點(diǎn)也不著急，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喝茶，時不時說上兩句漫不經(jīng)心的話。
好不容易將公務(wù)處理完，我看著案桌上一摞冊子，長舒了一口氣。
“阿弱既然這么累，以后我來做你的幫手可好？”看他的樣子非常認(rèn)真。
我狂點(diǎn)頭，然后又道：“我自然是非常樂意的，就是怕到時候有人又會說我玩忽職守了�！�
“有人？那是誰？”
“大殿、二殿、五殿、八殿……”這么說過我的人，在過去萬年中，根本數(shù)不過來�！坝绕涫嵌�，為了監(jiān)督我啊，都把我屋子給占了�！蔽艺媸且а狼旋X，本來奢望著他可以分擔(dān)走公務(wù)，誰知道他也是很會裝可憐。
“屋子占了？”穆時州往后殿看去，問：“莫非他與你住一處？”
“可不是嘛！討厭死了。”
“既然討厭，那阿弱就將他趕走啊。”時州笑著說，眼睛里滿是期待。
“我打不過他�！比藨Z總是有理由的，比如打不過，實(shí)力差距就決定了一切。
穆時州似乎想起了什么，問：“說來，現(xiàn)如今的二殿是誰來著？”
“歷寒，鬼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神仙�！碑�(dāng)我說完這句話時，聽到了時州手里茶杯破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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