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巴車上熱熱鬧鬧的。

　　自從飛機落地以后，自家公司的藝人就開始了集體“發瘋”。

　　在這個只有“瘋了”才能出道的公司里，這樣的場景并不少見。

　　不過，這好像并沒有影響到坐在最后排的姜允晟。

　　這個以“Near”為藝名出道的人，正歪著腦袋，陷入在沉睡中。

　　因為要出現在公共場合，所以化妝師已經給他加上了妝容，遮住了他的黑眼圈。

　　就連好像有些凹下去的眼眶也看不出來什么痕跡了。

　　不是他不去和前輩們互動、不尊敬前輩，而是他實在撐不住。

　　在進行個人行程的同時，他還需要完成和隊友們等量的出道前集訓內容。

　　而且，他還要準備小提琴。

　　說到小提琴，他得感謝他的母親。

　　否則，他在眼下是絕對拿不出這一個手藝的。

　　姜允晟從小就喜歡架子鼓。

　　那個時候，小小的姜允晟就很羨慕那些在電視屏幕里看到的架子鼓鼓手。

　　他覺得這種樂器，很過癮。

　　姜爸爸倒是沒有多說什么，他想學就讓他去學了。

　　姜媽媽也沒有說太多，但是卻加上了一個條件。

　　那就是必須也學小提琴。

　　不懂音樂的姜媽媽，她的理由讓姜允晟有點哭笑不得，那就是——“我不希望我兒子玩成了一個小瘋子”。

　　好在都是樂器，姜允晟并沒有覺得多學一個會有什么不開心的。

　　但凡是和音樂有關的，他打小就很用心。

　　所以，這才有了今天的小提琴技能。

　　在練習生時期，能使用小提琴的機會并不是很多。

　　知道他會小提琴的人也就不算太多了。

　　再加上練習生換代，人來人往，只有他年年都在，知道的人也就相對更少了一些。

　　不過，他的小提琴功底還是不錯的。

　　而且，練習生們都有樂器課程。

　　所以，他一直都得以能在個人加練里保持著小提琴的訓練量。

　　后來他拜師The　　One，得到了其他練習生們沒有的、在樂器教室使用方面的“特權”。

　　長年苦練之下，小提琴上面的實力也到了不容小覷的程度。

　　這項技能稱得上是他壓箱底的技能了，從不輕易拿出來用。

　　在MAMA音樂大獎典禮這樣的重要場合，為自己的同門師姐助陣，姜允晟絲毫不敢托大，直接啟用了這個壓箱底的技能。

　　就像之前他在和Sunny的對話里說的一樣——“我知道自己的能量在泰妍nuna面前非常非常渺小，有些抱歉，不能為她做到什么有分量的事情，但我會把我僅有的都拿出來。”

　　他是這么說的，也一直都做到了。

　　不管是在剛認識的時候給那位師姐吹口琴聽，還是現在給那位師姐的舞臺準備小提琴，這中間經歷過的一切，他都沒有保留。

　　不管是冒著被管理老師和經紀人發現的風險，偷偷跑出去陪師姐兜風也好，還是給師姐當一個傾聽者也好，他都做到了。

　　不管是消沉的心情也好，還是沉重的負能量也罷，只要師姐告訴他，他都一概接收。然后，努力活動他那個除了音樂以外都不是很靈光的腦子，盡可能地還給師姐一份好心情。

　　大概是從《YOU》的活動期開始吧，他就越來越多地能看到“金起伏”了。

　　這個意味著情緒波動會比較大的稱呼，說得還挺準的。

　　不管是工作上的事情，還是生活里的事情，沒有人能完全想象到他的師姐到底承受了多少。

　　不過，讓他還算覺得有一點安心的是，師姐現在越來越會把自己真實的心情展露給他了。

　　好歹是說出來了，只悶在心里是最不好的。

　　于是，在很有限的個人時間里，花心思去寬慰“金起伏”，這已經成為了他生活當中一個自然而然的習慣。

　　每天清晨起床，準備好早餐，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把弟弟們叫醒，然后就會打開手機，先看看有沒有“金起伏”的留言。

　　好在他提前出道，有個人行程，在團隊集訓期也依然要外出活動。否則就會像弟弟們一樣，被沒收手機。

　　他現在只能做到這些。

　　他把這些都拿出來了。

　　在車上的一片熱鬧中，金泰妍收回了看向最后排的目光，回過頭。

　　卻撞上了坐在自己旁邊的裴珠泫的目光。

　　那對目光里有面對前輩的謙恭謹慎，也有一部分說不清的復雜。

　　昨天晚上的凌晨時分，金泰妍猶豫了很久，給了姜允晟打了一通電話。

　　結果就是，姜允晟躡手躡腳地躲進了宿舍衛生間里，給她的心情當了快兩個小時的“垃圾桶”。

　　在最近的一個月里，都只是發發信息，沒有見過面，也沒有聽到過聲音。

　　她知道姜允晟現在要做的事情一定很多，壓力也一定很大。

　　其實，她非常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打電話。

　　盡管她知道，姜允晟那時候一定還沒有睡覺。

　　想來想去，想了很久。

　　沒有開燈的客廳里，金泰妍抱著膝蓋，一個人窩在沙發上，反反復復地拿起手機，又放下。

　　手機屏幕反反復復地被她點亮，又關上。

　　反反復復地輸下那一串已經能倒著背出來的手機號碼，再全部刪去。

　　以前不都是自己一個人扛著就過去了嗎？

　　現在為什么……

　　——請不要去扎耳洞了，不管什么時候，只要泰妍nuna想說，我都會很認真聽的。

　　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頭發，發狠一般地嘆了口氣。

　　然后用力抄起了放在身邊的手機。

　　客廳沒有開燈，手機屏幕的光亮有一些刺眼。

　　她半睜著眼睛，下意識地就輸下了那串剛才已經輸入了很多遍的手機號碼。

　　手指虛點在“撥通”鍵上，沒有用力。

　　她還在猶豫。

　　他很累，壓力很大，不要打擾他。

　　——請不要去扎耳洞了，不管什么時候，只要泰妍nuna想說，我都會很認真聽的。

　　不要打擾他。

　　——請不要去扎耳洞了，不管什么時候，只要泰妍nuna想說，我都會很認真聽的。

　　不要打擾他……

　　——請不要去扎耳洞了，不管什么時候，只要泰妍nuna想說，我都會很認真聽的。

　　耳畔是那個人的聲音，一遍一遍地回響。

　　那個原本清冽的嗓音，分外溫和。

　　把頭埋在膝蓋上，原本緊繃著的肩膀松垮了下去，她虛點在“撥通”鍵上的手指輕輕用力。

　　然后，用那只掌心里起了一層薄汗的手，把手機貼到了耳朵上。

　　聽一聽聲音就好，聽一聽聲音就好……

　　就聽一聽聲音，很快就掛斷電話。

　　果然，在她打過去電話的時候，姜允晟還沒有睡覺，正在提前準備早餐，宿舍里的弟弟們都已經入睡了。

　　因為今天要去機場，飛往海外參加MAMA頒獎典禮。

　　所以，姜允晟只能早一點給弟弟們把早餐都準備好，給李泰容把鬧鐘定好，在冰箱門上貼好關于這兩天練習進度的留言條，然后天不亮就要出門去和金賢俊匯合，去跑那些被提前集中壓縮到了今天早上的行程，去把黑發染成銀灰色。

　　在那個清冽中蘊著溫柔的嗓音傳入耳朵的第一時間里，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另一只手也不再抓了膝蓋了。

　　整個身體都收回了力氣，順勢躺倒在沙發上。

　　然后，換了一個輕松的躺姿，把一只抱枕摟在懷里。

　　就聽一聽聲音，很快就掛斷電話。

　　結果等到掛斷電話以后，金泰妍才發現，通話時間已經接近了兩個小時。

　　眉尖輕輕皺了起來。

　　他剛才停下了手里的忙活，一直在專心和自己通電話。

　　他說等會要幾點出門來著？

　　四點半還是五點？

　　不等金泰妍的大腦做出任何后續的思考，手機響了。

　　是信息的提示音。

　　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張照片。

　　一只蘋果被托在姜允晟的右手上。

　　那只蘋果上刻著一個笑臉。

　　雖然刻得歪歪扭扭，但是笑容可掬。

　　放下手機，伸出一只手，揉了揉眉尖，然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長出一口氣，就像那只帶著笑臉的蘋果一樣，嘴角有了上揚的弧度。

　　“前輩是在看最后一排吧？”

　　只能聽到裴珠泫的聲音，長發拂面，看不到表情。

　　Velvet關系親近，這是整個公司都知道的事情。

　　沒什么稀奇的，都是ROOKIES專案成員，關系親近很正常。

　　只是，裴珠泫是不同的。

　　前陣子陪著通過非公開選秀加入公司的妹妹去練習生管理部報道的時候，在公司里地位不低的金泰妍趁勢不露聲色地調閱了姜允晟的練習生記錄。

　　一時興起，因為她才知道姜允晟會小提琴。

　　所以，就很想了解一下，姜允晟還會什么樂器。

　　不過，那份記錄里最吸引她的不是姜允晟都會哪些樂器。

　　而是，一樁陳年舊事。

　　她看到了姜允晟的過去，知道了姜允晟現在這副性格到底是怎么來的了。

　　“我不是在看最后一排，我只是在看他。”

　　平靜的聲音。

　　波瀾不起的湖面，被一陣風吹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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