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北上行
忠伯走進(jìn)院子時,他已經(jīng)枕靠在竹搖椅上,過了一個上午,夏日的暑氣,讓人都沒了精神,蟋蟀長鳴,太陽曬在院子里,連外頭的景色都因熱氣而變得扭曲。
“世子,也該去避暑了。”
青鸞山莊的重建,也已經(jīng)完成了。調(diào)查山莊的事,自打交給了三皇子,就沒了后續(xù),想來皇帝多少也猜測到了,與太子相關(guān),把此事給掩蓋下來。
太子終歸不是帝王之才,可除此之外,他卻是最適合得到皇位的人。
“若要避暑,也不該這時去了。”春末還未入夏,就該去避暑了。
他撥開臉上遮擋的書,臉上顯露著憊態(tài)。
忠伯知道,他的疲憊從何而來。前段時日從君問樓出來的消息,有了南巫的蹤跡,可隨后又消失了。
五年來前前后后,被這消息折磨了多少次?他還是信她還活著。
他于心不忍,“世子,放過溫小姐,也放過自己吧。”若是還活著,哪能五年都找不到這個人的痕跡?即便南巫再能躲,景棣王府的眼線遍布天下,總會有露出馬腳的一刻,可是,并沒有。
“忠伯,如若拂姐姐還在,回到這京城,卻發(fā)現(xiàn)沒有人再繼續(xù)找她了,她會傷心的。同樣,就算她不在了,還活在我的記憶之中。只要我云衡月活著一日,她便是活著的。”
細(xì)想,世子與王爺,不管是容貌還是性子,都沒有半分相像之處,唯有一點,鐘情,是一樣的。
景棣王為王妃的病奔走多年,最后痛失所愛,關(guān)在龍?zhí)端隆?br />
世子尋溫小姐五年,只恨自己不能救下她,否則就不會失去她了。
那日去城郊,馮一被人打傷,慕十二十三與他交戰(zhàn),卻被男子的蛇咬傷。那男子生得外族容貌,模樣冰冷,氣勢絲毫不弱于世子。
世子雖是年少,終是景棣王府的主子。
而男子像是地底層爬上來的惡鬼,他的笛子,控制毒蛇猛獸。
忠伯見過不少人,但這個人,是讓他真正從心底冒出顫意的人。
景棣王府,只有世子這么一根獨苗苗,所以他違背了世子的意愿,強(qiáng)行帶走了他。可想,世子看著溫姑娘被帶走的時候,有多內(nèi)疚,可他是景棣王府的人,做所有的事情,都是建立在于世子無害的前提之下。
早知這般痛苦,當(dāng)初便不該讓他們二人相見。不見便不念,緣分又豈會深入心中?
“外頭在熱鬧什么?”平日里,這街巷上都是安安靜靜,這兩日卻是騷動起來了。
“世子,七皇子平定邊境戰(zhàn)事,就要回京。”
“是么?”他輕喃道,“這世間,當(dāng)真無趣。”除了戰(zhàn)事,便是為了謀權(quán)的攻心之計,最終受難的,都是那些無辜的百姓。
他不爭不搶,無欲無求,將守著一方土地,直至生命結(jié)束那一刻。
北上之行,兩人兩馬,在這炎炎夏日之下,清齋是習(xí)慣了,拂以習(xí)慣不了,她戴著斗篷,擋住陽光,卻更熱得七暈八素。
“你何時學(xué)會騎馬?”
上一世,她學(xué)了騎馬,本是為了討皇上歡心,隨他去狩獵,怎知后來從馬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腿,養(yǎng)了一兩個月,而這一兩個月里,皇上只來看過她一次。
那時,她就知道,男人薄情,帝王最是薄情。回想到宮靖白,她為他做了再多,最后不過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父子二人,都是一個德性。
“騎馬還不簡單?連騎馬都學(xué)不會,公子遇見的可都是嬌滴滴的姑娘家?”
前世,沈清齋回去后會被封為正四品威武將軍。但他既不入太子麾下,也不入三皇子麾下。一心報國,守護(hù)太平。后來卻擁宮靖白入宮為皇,她不知他是何時成了宮靖白的人,只是看他二人同在天沙望,八成已經(jīng)被宮靖白籠絡(luò)了去。這么一想,更不大想和他說話。
何況當(dāng)年的翩翩少年,如今竟成了流氓漢子。罷了,想多了都是淚。
“我們一路北行,路途至少要經(jīng)四個地方:撫鄉(xiāng)、丘鎮(zhèn)、橫城以及密州。二人之行,少則也要一個來月。”
“一個來月?”她驚愕,當(dāng)年霽初帶她出來,似乎也沒有這么久,他們就到南巫了。“你從京城到天沙望也要這么久?”
“自然不用。”他拉著韁繩,前方的路地泥濘,他便讓馬兒繞了過去,“從軍之路,走的是直行之路,入夜便扎地而營,軍隊有糧車。你我二人北行,又身無他物,也只能到城鎮(zhèn)落腳,補充物資。”
所以說才更要繞遠(yuǎn)路么?她嘆了口氣,“既是如此,那就走吧。”
看她沒什么精神,他便駕馬,走到她身邊,“再行個半日,酉時能到撫鄉(xiāng)。”
“恩。”
大中午的,兩人停下讓馬兒吃草,他鉆進(jìn)樹林里,不時便出來了,手里還抓著兩只野味。
他到河邊,三下五除二,就把毛給扒光了,清洗干凈了,還在河邊裝了水回來。之后起火,串肉,動作都十分嫻熟。
還記得在青鸞山莊的時候,她為衡月做棗泥糕,也是清齋幫忙控制的火候。
看她看著他手上的肉出神,他笑問,“餓了?”
“不餓。”肚子不適時發(fā)出聲音,讓她一陣尷尬。
“很快就好了。”
一個人五年能改變多少呢?經(jīng)歷和閱歷各不相同,還是能找得到曾經(jīng)的影子。沈清齋,還是沈清齋。
雞腿烤好了,他先遞給了她,卻在她將要接過的時候,把手收回去。“叫哥哥。”
流氓!這是哪來的流氓無賴?她氣得瞪眼,他卻拿著雞腿晃呀晃。
“我與公子并未熟悉至此。”
“我同意了,你叫便是。”
她不肯屈服,別過臉去,肚子又在叫。看她這么倔強(qiáng),最先軟下來的,還是他,“吃吧。”
“不吃了。”
雞腿又拿到她眼前晃,“當(dāng)真不吃?”
她可是又有骨氣的,怎么能因為區(qū)區(qū)一只腿屈服了?可那腿散發(fā)著烤好的香味,十分誘人。
“不......吃。”
“那我吃了吧。”話是這么說,雞腿送到自己嘴邊,就經(jīng)歷一番眼神都洗禮。“不讓你叫了,你也不吃,你不吃,還不肯讓我吃了?”
“這嘴長在你身上,難道我不讓你吃了?”她反問。
“叫一聲又怎么了?”
“我與你非親非故,為何叫你哥哥?”
“因為你是溫拂以,她便這般喚我。”
她一時語塞,火烤著野雞,柴火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她搶過雞腿,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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