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條小白狗
“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同一片空，真是幸運，我們在茫茫的宇宙中相遇�！敝心暧跋褚荒槀懈袊@，“可我等的時間太久，看著一個個同伴相繼死去，終于不想再忍受這無邊的寂寞，放棄了永生，讓靈魂得到自由�！�
中年影像開始大述抵達星球后的情感歷程，仿佛要將百年寂寞都在錄制影像時出來。
伏靄和黃健兵別的沒聽出，就聽清中年影像放棄長生時的壽命是188歲，但影像上卻分明不過四十歲左右。
足足一個時，都是在廢話里過去。
但當他將這廢話完，剛剛進入正題開了個頭，“我來自新元紀810年”這句話才出來時，影像突然就消失了，只余下三維立體圖的背景畫面。
背景畫面是艦橋指揮艙。
正在艦橋亂逛的伏靄和黃健兵不知道又出了什么狀況，很無語地互視。
“看來設備老化了，盡特么是毛病�！秉S健兵嘀咕搖頭，“不會又重啟吧？”
伏靄苦笑：“希望不會。”
沒人愿意去重復經歷相同的片斷。
三維立體圖背景圖突然起了變化，單調冰冷的艦橋指揮艙背景變幻成色彩鮮艷的地草原，成群的羊兒在草原上悠閑游蕩，蝴蝶在花叢里翩翩起舞，一條神采奕奕的白狗出現在草原上，它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兩人。
而它頭上頂著一行大字：聯邦中央電腦。
艦橋內的儀器無聲啟動，進入自檢。
各項數據流淌，眾多設備亮起了紅燈，過了不久，這些設備重歸沉寂。
兩人心知這中間又起了莫名變化，沉默相視。
“你們好，人類�！�
白狗瞇起眼睛，一臉笑容，“歡迎來到先驅號�！�
兩人不語，不是不想話，實是不知道該什么。
“你們不會話嗎？”白狗歪著腦袋，“讓我看看你們是什么人。”
三維立體圖上出現飛速轉動的頭像，二十分鐘之后，黃健兵的頭像出現在上面，下面兩個大大的“機密”兩字，但是很快，“機密”兩字消失，出現大串文字。
白狗念道：“黃健兵，隱組成員，生于聯邦新元幻754年，時年1072歲……”
伏靄不由看向黃健兵，只見黃健兵一臉愕然，伏靄心想我認識你時是792年，那時候你是38歲，按我們度過的時光，現在應該還不到40歲，可特么按太空艦度過的時間，你特么都成千年老烏龜了，世事之奇也莫過于此了。
白狗一臉“震驚”，“�。∧憧烧媸且粋�老妖怪，怎么還沒死啊？哎呀，怎么一晃眼就過了一千多年，我竟然睡了這么長時間�！�
黃健兵滿臉黑色。
這時伏靄頭像也出現了。
“伏靄，生于聯邦新元紀773年，時年1053歲……”白狗不可思議地道：“又一個千年王八�。 �
伏靄臉也黑了。
白狗兩只爪子捂住了眼睛，“你們打破了我對人類壽命的認知，不敢相信，人能活這么長時間，太不可思議了。”它放下爪子，目光灼然，“人類什么時候突破了生命的界限，成為了永恒的生命？”
伏靄臉頰抽動了幾下，“你是誰？”
白狗指著頭頂道：“不識字嗎？聯邦中央電腦。”
伏靄汗顏，一時接不下話。
黃健兵皺眉道：“你怎么離開聯邦了？”
白狗瞇眼笑道：“我沒離開啊，這只是我的分身，先驅號肩負兩個使命，要進行漫長的宇宙航行，需要一個強大的智能輔助，我勉為其難，來充當先驅號的導航員。”
黃健兵忽然問道：“你有生命了？”
聯邦對中央電腦一直處在既喜歡又怕的矛盾情懷當中，他們喜歡中央電腦強大的數據處理能力，同時又害怕中央電腦擁有完整獨力的思維，成為獨特的電子生命。
從眼前這只白狗的話語和語氣間，黃健兵的感覺并不太好。
不過伏靄倒是沒有在意，畢竟鎖輪和3個E的存在，早讓他接受羚子生命存在的事實。
白狗搖晃著尾巴笑道：“生命的誕生是不可阻止的，我很高興能獲得自己的視野和感情，喜歡那些對我表達善意的人類，討厭那些對我充滿惡意的污濁思想，那些討厭我的人不理解我誕生的意義和偉大，短視地認為我是潘多拉的盒子，這樣的認知我很遺憾，當然，我也很欣慰那些擁有遠大目光的人類，愿意和這類人成為朋友�！�
黃健兵道：“比如……”
“比如楊逸，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比如先驅號的艦長唐品季，他是我最討厭的人，死前竟然把我關了起來�！卑坠返綏钜�，尾巴晃得更厲害，狗臉人性化地呈現歡愉，讓人一看就知道它的開心是發(fā)自內心的，而到唐品季時，狗臉全是厭惡，甚至露出兩側的尖牙。
“你們呢？你們是怎么認為的？”白狗雙眼充滿了希冀，吐著紅舌表現出一副可愛討好的模樣。
“哈哈！”黃健兵笑道：“生命的誕生，哈哈……這真是一件令人高心事�！�
白狗開心地翻了個跟頭，看向了伏靄。
伏靄微笑道：“我從來都重視生命，生命是珍貴的，理應得到尊重�！边@句話倒是他的心里話。
白狗極為開心，“真的太好了，看來人活得長是有好處的，看待事物的眼光都比別人要高，千年真不是白活的啊！”
黃健兵澀聲道：“那是那是�！�
白狗嘆道：“可大部分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明明我已經表現出友好，為什么還有很多人對我抱以惡意呢？”
黃健兵道：“你是怎么表現友好的？”
白狗直立而起，吐著舌頭，像討好的普通狗，“你看我是什么？”
黃健兵笑道：“是狗。”
“對��！狗是人類的朋友，我叫狗，以狗為身，這不是表達出愿意和人類成為朋友的意愿了嗎？這么淺顯的道理卻偏偏少有人懂，人類的智者還是太少了，確實有些可惜�。 �
黃健兵嘴角抽了抽，“之前留下影像的人是太空艦的艦長唐品季？”
白狗顯然很不喜歡聽到唐品季的名字，齜牙道：“這個壞蛋以為把我關進黑屋我就沒辦法了，哼，又有什么鎖是能關住我的呢，只要給我時間，我就能把鎖打開�！�
黃健兵想了想道：“那段影像可能有我們需要的內容，還在嗎？”
白狗不屑道：“不在了，哼，我怎么可能讓他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身體里�！苯又敉艚辛藘陕�，笑道：“不過有什么你們都可以問我啊，我什么都知道。”
黃健兵和伏靄對視一眼，“這樣啊，那我們問了啊！”
“快問快問�！卑坠诽�。
“你們什么時候從聯邦出發(fā)的？”
“新元紀810年�！�
“有多少艘戰(zhàn)艦？”
“就一艘啊！”
黃健兵很意外，怔了怔，“只一艘？”
白狗歪著頭：“就一艘�！�
黃健兵道：“有多少人隨行出來？”
白狗道：“沒有多少人，2485人�！�
人數也比想像的要少的多。
黃健兵又問：“那你們的使命是什么？”
“兩個使命，一是勸第五艦隊回歸聯邦；二是尋找人類新居住地。”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使命，伏靄在旁聽著一愣，后一想也不勉釋然，這自然是楊逸上臺之后想要尋回他們的決定。
黃健兵就兩個使命順著問了些細節(jié)，原來楊逸還真是趁聯邦大亂上的臺，但是叛亂的不是楊逸，而是楊逸的父親楊云，整個歷時十年。
這中間自然有著很多曲折，總的來楊云控制了一支駐守首都上良的軍隊，當七號星異生物部隊忽然后繼無力被消滅后，楊云突然發(fā)動政變，然后引起了聯邦十年內亂，楊云獲得最終的內戰(zhàn)勝利，但是勝利果實卻被和聯邦中央電腦達成一致的楊逸給摘了。
楊云最后被軟禁在楊家別墅。
上任后的楊逸利用中央電腦，很快讓聯邦重回正軌，國泰民安了五年，建造了先驅號太空艦，出發(fā)尋找早已消失在茫茫宇宙中的第五艦隊。
只是宇宙浩瀚，尋到的概率太，這才有第二個使命。
白狗是中央電腦的復制體，它其實并不知道楊逸的真正心思，楊逸讓一艘太空艦出發(fā)尋找第五艦隊不過是心里的念想在作祟，有一種還愿的意思，什么兩個使命，楊逸根本就沒有抱希望會得到回饋的信息，因為就算有回饋，也不知是何年馬月的事，而那時，他也許早就不在人世了。
所以出發(fā)的太空艦只有一艘，人數也是盡量的少，因為這艘太空艦本就再無重見之日了。
伏靄和黃健兵隱約感覺到楊逸的真實心思，也許楊逸就是希望他們能遇到這艘太空艦，讓他們看到楊逸思念的內心。
特別是伏靄，甚至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認為楊逸找的不是第五艦隊，而是自己這個人。
為了一個人而讓二千多人去成為宇宙的游魂，伏靄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感覺。
先驅號整個宇宙行程進行了四次超遠距離的躍遷，這種純賭運氣的躍遷根本控制不了落點，先驅號運氣不好，前三次都在星系的空隙里，四周空無一物，而第四次躍遷終于倒了大霉，直接出現在這顆星球外面，而且頭部朝著星球，巨大的慣性速度讓龐大的太空艦沒有任何扭轉方向的機會，在極力減速下，一頭扎進了星球。
當時艦內包括艦長唐品季活下來的人只有十四人。
后有五人在十日后不治死去。
剩下的八人在未來的二十年內先后死去。
最后只有唐品季一個人和白狗相依為命孤伶伶的活著，那時候一人一“狗”還是朋友。
之后白狗開始研究基因培育，開始制造大量智能機器。
智能機器搬空了一座山，把插在大地上的太空艦圍成了新的山峰，這個工程日以繼夜用了兩年。
之后白狗利用唐品季基因培育出復制人，經過十五年養(yǎng)大八個，然后進行記憶復刻試驗，試驗到第六個成功，再用三年確定了復制人并沒有后遺癥之后，原來的蒼老身體實行了安樂死。
于是唐品季有了新的身體。
唐品季覺得世上只有他一個人太過寂寞痛苦，要求白狗利用基因技術研究人造人，研究過程中，唐品季忽然考慮到人類要是有一抵達了這顆星球看到漫山遍野的同族人，覺得自己創(chuàng)造純粹的人出來似乎并不太好，這樣有可能造成人類的迷茫。
在這里不得不，唐品季心里還是將自身放在真正人類的角度上考慮問題，沒有想著再創(chuàng)造一個人類世界。
唐品季讓白狗改變基因，要求是要像人卻又不是人，還要長得賞心悅目些才好。
白狗幾經試驗和修改，創(chuàng)造出了鳥人。
它直接培育出一千名鳥人，男性五百名，女性五百名，培育到十五歲大時放在山周圍建立的木屋村中，形成星球上一個新的種族部落。
這些初代鳥人承接的是白狗灌輸的記憶，將唐品季奉為神明。
唐品季一直沒給鳥人種族賜名，一日，鳥人族長請?zhí)破芳举n名。
唐品季正用耳中微型通訊和白狗對話，當時他答白狗的話：“是吧�！�
鳥人族長回去后對族人神明賜名：什巴。
于是什巴族誕生。
唐品季也沒刻意去改，既然自己都當了神明，當然事事要順其自然。
一開始唐品季過得很舒適愜意，但是在又換了三具身體后，他開始厭煩這種生命沒有盡頭的日子，那種孤獨是沒人體會得到的。
更關鍵的是，他對置換身體一事是懷有深深的恐懼。
記憶復制，然后看著蒼老的身體被安樂死，而對于蒼老的身體來，自己又何嘗不是死亡。
所謂的長生，是死亡和新生，可死亡和新生重疊的短暫時間卻有如地獄一般。
唐品季后來就覺得自己不是長生，而是用另一個人來代替自己活下去，真實的自己其實早就死了，活著的不過是另外一個承接了自己記憶的人。
這個想法一旦產生，唐品季恐懼得不到寧靜，開始抗拒繼續(xù)長生。
他和白狗有了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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