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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蝶夢一生


  當(dāng)黃孟成還是那個抱負(fù)滿滿,勢要立一番事業(yè),為國為民做出貢獻(xiàn)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學(xué)堂的學(xué)子。

  只是他這個學(xué)子名氣甚大,連學(xué)堂的先生都說他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偉業(yè)。

  彼時正是子襲立國未久,不過數(shù)十年,一切都仍有動蕩的影子,也一切都有無盡的希望。

  即使經(jīng)歷許久戰(zhàn)亂,但當(dāng)脫離前萬黎的暴虐統(tǒng)治,迎來新朝新王時,似乎所有的疲憊而絕望的過往都消失了,全國上下都充斥著新的向往。

  在戰(zhàn)火中成長起來的黃孟成也見慣了那戰(zhàn)亂紛飛的日子,這也使得他所學(xué)的書籍,從文史到武略,應(yīng)有盡有。

  先生說,子襲正需要他這樣的人才。只要他去參與科考,他定能高中,也定能獲得大好的前程。

  這不僅是先生希望的,也是黃孟成心中渴求的。

  少年的血液中充斥著火熱的情感,迫不及待在這土地上一展拳腳。

  他傲視一切不如自己的書生,因?yàn)樗麄兡w淺、庸俗,為了錢權(quán)而背誦著一篇又一篇的名目,他們神情萎謝,想要得到一切,又怕失去一切。

  他們的面容上隱藏著不可泄露的野心,陰暗潮濕,見不得人,令人作嘔。

  而自己則與這些人全然相反,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帶著熾熱的火氣,毫不掩飾,噴涌而出的雄心令人不適,可他有才氣作伴,從未收斂半分半毫。

  那年他在考場上以筆為梁,揮斥壯志,將他送往了子襲最高的宮殿之上。

  而也是在那座宮殿里,他遇到了此生的劫。

  那日,他與一眾被選上的學(xué)子一同,站在王上面前,被令作詩。

  當(dāng)一眾人緊鎖眉頭,思索措辭時,他已將平日所想句句道出,那一場,著實(shí)酣暢淋漓,他罵天罵地罵前萬黎,望民望政望子襲,他將所有的志向都在人前傾盡而出,颯颯然說了一刻鐘,完時面上帶笑,大步走出了大殿,不聽王上會作何評判。

  他以為那是他人生中最開心的一刻鐘,可當(dāng)他走出大殿,雄赳赳往宮門口走時,卻被奔跑在門廊上的那抹身影迷住了眼睛,被她的笑聲繞住了耳朵。

  在她身后是幾位追著她的宮女,也在跑著,可就是沒有她那般肆意,以至于全然沒有注意到。

  那位姑娘太過迷人,正如一只蝴蝶在廣闊的殿外飛舞,那笑聲比他聽過的所有的孩童都要甜美。

  黃孟成一下子就被奪去了目光,此時的快樂竟比方才殿上那番言論還要更加暢快。

  他沒有理會在那之后,王上是如何評論他的文章,也沒有在意官賜幾品,究竟是否能當(dāng)他盡情發(fā)揮才干。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要讓那抹翩然的身影一直都那般美好。

  他仍就在仕途上發(fā)揮著自己所長,可是他的目的卻發(fā)生了一絲變化。

  天下百姓仍在他心目中,只是要為一個女孩稍稍讓路。

  那般肆意的身影是不該被束縛的,可老天偏偏喜歡給有翅膀的生物安上牢籠,讓它們飛不出掌控。

  那個女孩也一樣。

  王上早已為她定下了婚約,是當(dāng)初打下子襲江山的功臣之后。

  眾人都說,這二人是多么登對般配,可他卻眼見著那個女孩漸漸湮滅了生氣,揮動的翅膀也不再飛翔,偶爾扇動幾下,只有微微的涼風(fēng),和悠悠的哀愁。

  終于,那個女孩在一場大火中離開了。

  他一時說不清,這對她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原以為會舉國哀痛,悼念這位不幸的公主。

  可是王上卻絲毫沒有這般想法,反而立即將結(jié)禮的人選換成了更小的那位公主。

  一國上下都洋溢著紅色的喜氣,仿佛那場火從未燒起過一般。

  滿朝文武都恭賀著王上喜嫁愛女,而那位慘死的公主卻在他們口中消失了一般。

  一時間,他看不清這個世界了。

  原先的那些壯志,竟像被閹割了一般,再也提不起他的興趣。

  他不知道,面對這一群愚昧的百姓,和不分善惡的朝臣,甚至那位沒有愛女之心的王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守護(hù)的。

  他就這么走了,誰也不知他去了哪里,甚至他自己也不知究竟去過哪里。

  他只記得,自己走了好遠(yuǎn)好遠(yuǎn)的路,見了好多好多的人,做了好多好多的事,但他的心,卻在那場火中死去了。

  終于,當(dāng)他又來到一處名為可麗的地方時,見到了那只斷了翅膀的蝴蝶。

  從她的眼中,他能看到許多的感情,有恨,有怨,有悔,但就是沒有自由。

  他想幫她恢復(fù)往日那般自由的飛翔,但是她拒絕了。

  因?yàn)樗龥]有立場再說這樣的話。

  但是他留了下來,因?yàn)樗嘈牛傆幸蝗眨軌驇椭倩啬前闱宄旱男θ荨?br />
  只要能呆在她身邊就好。

  后來,她的身邊又來了一個人,這位女子面容丑陋,被火燎燒的痕跡不由得人不看。

  她抱著她的腿,求讓她能夠留下,她便留下了。

  他竟不知,有人是能夠?yàn)橐环萸樽龅竭@種地步的。

  她與她十分不同,她是潦倒的,有希望卻絕望的,而她是感激的,身處絕望卻有希望的。

  不知何時,他的眼中有了兩個女子的身影,甚至他都想過,這般是否對她不公平。

  可是沒等他理清自己的心意,她便死了。

  她死在恨、怨、悔的手上,這種從火海中出來便一直伴隨著他的情感。

  但是他知道,這份情感的源頭是那兩個并不值得她痛苦的國家。

  他恨!

  他要為她報仇,向這個沒有對錯之分的世界報仇!

  從前那些為國效力、為百姓謀福利的才智,被他運(yùn)用到了這般的途徑當(dāng)中。

  他恨紅了眼,甚至不惜傷害她曾經(jīng)重視的那些人,也要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是錯的,折斷了她翅膀的那些人是惡的。

  最后的最后,當(dāng)一切都來不及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他既沒有給那個人希望,又帶給了另一個人絕望。而自己,只不過是天地間的一個小丑,挑弄風(fēng)云,卻終身糊涂。

  手中囊包還在,香味已逝。

  一切終將歸于塵土,正如自己的一生,忙碌,卻毫無意義。

  心口濺出的血跡,像極了當(dāng)年見到的,那只翩然起舞的蝴蝶。l0ns3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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