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放她生路
她本應該早就知道的,因為那一切太顯而易見了,但是她卻盲目的沉浸在回宮后他的深情與寵愛中,怨只怨自己聽了他說的,信了他的鬼話。
心里的一切情緒,都被麻木代替,余翹看著廢后詔書,沒有哭鬧,沒有落淚,反而是異常的平靜。
余翹抬起頭,看著他,卻不伸手去接。
“你念出來。”余翹要求,“我想聽你親口念出來,我為什么會被廢。”
慕容謹之面無表情的攤開詔書,然后曾經那些溫柔說著別冷著,別餓著,好好吃飯的低沉嗓音,一字一句的念出他手上得廢后詔書。
“白氏璃憂,封后數載,得沐天恩,貴為皇后,然其恃恩而驕,恃寵放曠,弄權后宮,數違教令,懷執怨懟,現黜其皇后之位,貶為庶人。”
念完,他用曾經那只為她挽發的手,將詔書扔在石桌上。
詔書上,早已按了他的龍印。
看著詔書,她久久無法動彈,做夢都想不到從她來到這里,到今天,跟他做了三年夫妻,換來的竟是一紙廢后詔書,以為了解這個男人,以為他們心心相印,以為一生一世,生死相隨,什么都是她以為……她以為……她以為的……最后不過一場笑話。
當初,是她自己貪念著慕容謹之的男色,自己踩進這個坑里的,說到底怨不得別人,“好。”
拿起詔書,她忍著眼淚,甚至還露出微笑,再說了一次好,仔細將詔書折好,收妥當放進袖中。
她看著他,“驚鴻始終都是你的兒子……她為你生下孩子,也不一定就要不容我的驚鴻吧,就當行行好,讓我帶著驚鴻去北邊。”
慕容謹之冷著臉,轉過身去,不再看她,聲音冰冷,“你說得對,驚鴻始終是我的兒子,但你想去北邊,朕會好好考慮考慮的。”
他背對著她,聲音比亭外的風雪還要冷,“朕容不下你,也別怪朕……你是白璃憂也好,不是也好……哎,怪就怪你跟白家為什么會有關系!”
“謝謝你告訴我,為什么我會變得如此可悲。”余翹抬起頭,朝著他的背影看了一眼,“慕容謹之,我真的不是白璃憂!”
說完,她拿起詔書,轉身就往冰窖里走。
經過臘梅園時,滿園臘梅已經怒放,一株株的靜立在風雪中,她停下腳步,走到一株辣妹前,雪花一片片的飄落,她折下一段梅枝,一并帶回了冰窖中。
還沒走回冰窖中,彩霞拿著一柄傘,以及她忘記帶出來的外裳,追上來,“娘娘!”彩霞眼下有幾道淚痕,“娘娘,天氣這么冷,怎么出來了,快回去吧,奴婢給你做了甜湯。”
“不用了。”
“娘娘。”余翹自嘲一笑,“我已經不是什么娘娘了。”
“不,娘娘在我心中永遠都是皇后。”彩霞堅持,固執地給她披上外套,“娘娘,將外裳穿上吧。”
余翹淡淡一笑,不拒絕,披上外裳,又往冰窖走。
“娘娘。”彩霞又喚,眼淚也掉了下來,“明兒奴婢就要回宮了,她向沐貴妃要我過去,娘娘,奴婢想永遠留在你身邊,陪你吃烤雞翅,陪你喝酒聊天……”
余翹知道她話里的她是明月,新晉的良嬪,她搖搖頭,對著彩霞微笑,“她是你姐姐,不會對你怎么樣的,現在她又貴為良嬪,你在宮中也算是有了靠山……去吧,彩霞,以后要保重。”說完,她將頭上唯一的一支金鳳簪取下來,塞進了彩霞的手中,緊緊的握住,“我沒什么能送你的,要是換做以前,你要離開,我肯定給你十箱八箱的金銀珠寶,但現在我只剩下這個了,你不要嫌棄。”
其實給彩霞這個,是因為這是慕容謹之送給她的東西最后剩下的一個,說完,不等彩霞開口,她就踏進了茫茫大雪中。
她沒有回冰窖,而是從行宮后廚的某個狗洞鉆了出去,那是她上幾次出來無意中從宮女口中得知有一只野狗從外面闖了進來,侍衛查找了很久才發現原來那條野狗是從后廚一堵墻下面的一個大洞里跑進行宮來的。
余翹聽了便記了下來,之前夏卿答應會幫她離開,但是誰知道他是不是戲弄自己的,而她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夏卿兌現承諾的一天……靠別人不如靠自己。
所以,從那天后,余翹就一直注意那個狗洞是否被填上了……雪依舊一陣一陣的下,當她跑出來時,已經入夜,街上行人早就全數走避,大街上只剩下她一個人孤獨前行,腳印在雪中異常的清楚。
風雪飄揚天際,她的胸口又開始隱隱的發疼,雪花飄落,逐漸覆蓋她去時的足跡,堅定的直視前方,她愈走愈遠,一次都不曾回頭,背影終于逐漸消失在大雪中的城門外……
潛龍宮——
雪花飄進窗戶,落進行宮望龍閣最高處殿閣中,也落在慕容謹之的肩頭,站在窗前,不畏寒冷,靜靜的矗立在那,看著大雪之中那抹纖瘦的身影越來越遠。
慕容謹之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俊朗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在她爬出狗洞那一刻才真正的卸下了偽裝,泄露出內心的劇痛。
郭麟走上來,跪在他面前,“皇上,娘娘已經離開,照路線來看,娘娘應該是朝著渡頭去了,她要渡海吧。”
“都安排好了嗎?”慕容謹之沒有看郭麟,任然是注視著雪地里她逐漸消失的背影。
“已經安排好了。”
“派暗影衛跟上去。”
“暗影衛已經派出去了。”
“別讓她發現,也別讓她出事。”
“是,奴才知道了。”
始終站再角落的夏卿,望著窗外,嘆了一口氣,“非得做的這么絕,才是唯一的辦法?”
慕容謹之搖頭,“肯定還會有其他辦法的,但是這個辦法是最安全的。”
夜已深,渡頭悄然無聲,余翹獨自一個人坐在渡頭旁的茅草搭建的驛站中,這里雖然簡陋,但是關上門窗后,還是能遮擋住風雪的,中央燒著爐火,讓等待船只的人可以取暖。
從深夜到天明,天亮之后,大雪還是沒有停下來的跡象,驛站周遭也逐漸的熱鬧起來,驛站外面,聚集了不少的小商小販,賣著熱乎乎的早點,食物的想起飄進來,驛站里的人也漸漸的醒來。
有的提著行李,買了早點繼續等船,有些在簡陋的窩棚里喝一碗暖暖的白粥,有的則是拿出自帶的干糧,填飽肚子等待搭船離開。
余翹買了船票,找到了自己應該乘坐的那艘船,她也沒有虧待自己,從行宮拿了幾顆東海的珍珠,換成銀兩,買了整條運河最頂級商隊的艙房,也是整艘船最舒適,最豪華的。
船老板看見她遞出來的船票,眼睛發亮,能買得起這種船票的人,非富即貴,連忙是親自迎了上來。
“小姐,請在這里稍等,等船艙收拾穩定,立刻有人會護送您上船。”船老板笑容滿面,一臉殷勤,還回頭喊道:“那個,立刻拿張椅子過來。”
“老板,不用了。”
“小姐,甭客氣,這么冷的天,還讓您在這里等著,已經是我們招呼不周……那個誰,將火爐搬過來,別讓小姐凍著了。”
“真的不用了。”余翹淡淡說著,其實考慮了一整晚,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里,不過她買的是去南方的票,看能不能去南方投奔懷思吧。
“凍死她算了,反正也是個不識好歹的東西!”
那個討厭而熟悉的聲音傳來,薄霧中,沐姝身后帶著侍衛出現在渡頭,一見她,余翹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嘲笑,“我還以為要等我上了船,你們才能追上來。”
侍衛將渡頭那些全轟到了驛站內關了起來,整個渡頭,不一會兒就只剩下她與沐姝,還有幾名侍衛。
最壞的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余翹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沒想到的是竟然會是她抓住自己。
“表哥對你那么好,以你跟白家的關系,你就算死幾次也不夠,但是你到現在還活著,我真是搞不懂了,你到底有什么好的……哦,我想到了,大概是因為你是驚鴻的母親。”
沐姝眼中漸起殺意,“不過現在他不用有什么顧慮了,因為我的肚子里有了表哥的骨肉。”
她摸上自己還是平坦的小腹,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挑釁的看向她,“我最恨的是什么你知道嗎?”
“你恨什么跟我有什么關系!”
余翹整個人已經慌了起來,這個時候大概沒人會來救她的,沐姝指著她的肚子,惡狠狠的說道:“我恨你的肚子比我爭氣,所以我不能讓你的第二個孩子出世。”
“是你下毒?”余翹驚愕,盯住她那雙美麗靈動的大眼睛,她很漂亮,但是美麗中總帶著刺,而且是毒刺,其實如果是她下毒,也不意外。
但,沐姝卻說:“那時,表哥說先不要動你,所以我不會違背表哥的話……但是我真的不喜歡你繼續生下表哥的第二個孩子,所以在你中毒后,還能保住孩子的情況下,我讓太醫在你的藥里做了一些手腳。”
在藥丸中她讓太醫在里面混進了一些麝香,那孩子就自然而然的脫落流出了,讓她以為是因為自己中毒,孩子才會流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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