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仁愛醫院。

　　沈小雅是不小心摔倒在地才引發了預產期提前，送到醫院的時候宮口已開，醫生干脆打了催產針，讓她分娩。

　　她在產房里經歷著撕心裂肺的痛，幾個小時后，終于順利生下了一枚男嬰。

　　與此同時，載著心柑的直升機也降落在了樓頂的停機坪上。艾瑞克楊早就從鄰市趕了過來，等心柑下了直升機后，直接推進急診室，由他親自查看病情。

　　事發緊急，蘇振川等人就先留在海城，白承允讓冷蒼給他們買了第二天的機票，他們可以晚點來。

　　急診室外，蘇清月看著緊閉的大門，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畫面，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心柑又要遭什么罪。

　　白承允拎著一個保溫桶從電梯里出來時，看到的就是蘇清月垂頭背靠在墻上的畫面。

　　一路著急，她的馬尾松散了很多，有不少碎發垂落在額前，她也沒多分神，任由它們亂糟糟地堆在那里。

　　比起下午時的精神氣十足，此刻的蘇清月明顯周身蒙了厚厚的一層疲憊。那倦意壓得她脊椎略彎，眼看就要撐不住時，她又深吸一口氣，逼著自己重新挺直腰板。

　　這個女人，她在他面前可以展現嬌羞的、笨拙的、任他為所欲為的乖巧，甚至是憨憨的一面。可當她獨自一人，或者是作為心柑的母親時，她又可以強大到撐起整個宇宙。

　　白承允眸底深處劃過幽暗情緒，他拎著保溫桶走過去，旋開蓋子后舀了一碗粥出來：“先吃飯。”

　　他知道蘇清月必定是吃不下，所以只讓于尉熬了粥送過來。

　　果然，蘇清月乏力地搖搖頭，見白承允一直看著她，又勉強擠了抹笑容：“我還不餓，先等心柑的消息吧。等她出來后我再吃。”

　　白承允沒有讓蘇清月再有躲避的機會，他直接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將人帶到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你確定等心柑出來，你有力氣照顧她？”他不容拒絕地道。

　　蘇清月大清早從y市趕回海城，又在海城和湖城之間來回飛了兩次，再加上中晚飯沒吃，此刻確實已筋疲力盡。

　　白承允才一拽，她就沒控制住腿軟，整個人都傾倒過去，跌落在了白承允腿邊。

　　熟悉的薄荷清淡撲入鼻間，蘇清月心里的慌亂被熨平了些。她看著那碗粥，明明是誘人的香氣，她卻什么都聞不到。

　　“承允，”她雙手緊緊糾扯著，像是在拼命地給自己輸送力氣，“其實我有時會想，是不是我以前做的那些事，就整天纏著你啊之類的，真的很讓人討厭，很遭人煩，很傷天害理？所以上蒼要這么懲罰我，讓心柑也跟著受累。

　　“可是我寧愿現在躺在里面的人是我，有什么罪，都讓我來扛。心柑才過完五歲生日沒多久，她這一年不斷地住院，連肝臟都換了一個。我五歲的時候在干嘛？我沒心沒肺地跟著小帥哥玩游戲。我的孩子呢？卻要在五歲的時候遭受這種痛苦。”

　　無論心柑以前病成什么樣子，蘇清月都從未對人表露過這種心態。她從來都是把自己很好地藏起來，她不是沒有脆弱，她也是個凡人是個普通的母親，也會在孩子遭罪時，難過地想大哭一場。

　　但哭又不能換來心柑的健康，她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多集中精神想想醫治心柑的辦法。

　　可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許是剛才往白承允身上那一撞，忽然就把她堆積多年的堅強全都撞散了，讓她變得不像正常的自己？

　　白承允眸光掠過蘇清月蒼白的臉，又看到她發紅卻極力忍耐的眼眶，還是一點點掰開她的手，將粥碗塞進她手中。

　　“蘇清月。”他也低喚著她的名字，“我說過，我在。”

　　還有，她年少時做過的那一切，從來都不是騷擾。

　　一聲“我在”，讓蘇清月笑得眼淚從眼眶里噴濺出來，她抬手拭掉淚意，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你在。”

　　所以才會這般失常啊。

　　蘇清月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碗里的粥，偶爾喝一口，艱難地咽下去。

　　好在沒受太久的折磨，艾瑞克楊從急診室里出來，一身白大褂的包裹下讓他沒有半點平日里輕浮倜儻的模樣。

　　手指抬了下眼鏡，艾瑞克楊徑直走到蘇清月身邊道：“蘇小姐，心柑的病情暫時穩定了，你不需要太擔心。不過有個問題，可能需要跟你談一下，我們去辦公室？”

　　自從燁哥兒也在仁愛住了一段時間的院后，白承允就讓人整理了一間辦公室出來，單獨給艾瑞克楊常駐。

　　蘇清月敏銳地聽出艾瑞克楊話語里的些許隱藏，她倏然握緊了手里的粥碗，力道之大，差點把碗掰成兩半。

　　“好。”她盡量讓自己聲音平穩，也盡量讓自己把碗遞回給白承允時，臉上沒有半點異常，“承允，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心柑，我、我很快就回來。”

　　對，很快。

　　艾瑞克楊可能也就是說下心柑的醫藥費的問題，畢竟那些藥，對普通人家來說算是天價了。

　　沒關系，她可以掙很多的錢，她可以養得起心柑，保證把她養得健健康康的。

　　蘇清月秉著呼吸跟在艾瑞克楊身后進了辦公室，“艾瑞克，有什么話，你直說吧。”

　　艾瑞克楊朝蘇清月做了個“請坐”的姿勢，自己則打開角落里的書柜，拿了一個牛皮紙袋出來。

　　他拿出紙袋里的一摞厚厚的資料，遞給了蘇清月。

　　“蘇小姐，心柑第一次發病時，我當時有懷疑她和某種罕見疾病有關系。但當時全面檢查下，并沒有發現這類疾病的半點因素，所以我就排除了這個想法。”

　　蘇清月看著資料里密密麻麻的字，那些字單獨拆開她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組合成醫學名詞后，就變得艱澀難懂了。

　　她沒了看下去的心思，索性直接問：“艾瑞克，你的意思是說，你最初的懷疑其實是正確的，心柑確實得了那種罕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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