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把大部分細節商量好，童懷昌找了自己的工友，家住本村的張禮全帶著，來到了張文忠家。

　　把自己的打算了，童懷昌靜等張家提要求。

　　“我在外面混了不少年，手里也算是有些積蓄，合理的要求盡管提。”

　　童懷昌的話讓張禮全嘴角抽了抽，怎么有這么直的人，你這話出來不是擺明了告訴人家，我有錢，都快來宰我么？

　　“瞧你，為了把孩子領走都開始吹牛了，有兩個錢就開始嘚瑟了？不過你把人家好好的孩子給領走，是得補償一些，文忠家的，別跟他客氣，盡管往死了要！”

　　張禮全這話半是玩笑半是澄清，言下之意就是讓張文忠兩口子能酌情開口，別真的來個獅子大張嘴。

　　童懷昌當然知道老伙計的意思，但他并不打算順著聊。

　　他把張文興給帶走，是打算回去當成兒子養的，就要隨他的姓，名字自然也要改，也就是以后這世界上就不再有張文興這個人了。

　　“盡管提呀？”撿了自己樂意聽的聽了，張文忠媳婦的眼睛都亮了。她心思飛快轉動，思考著該提出多大數額的補償才合適。

　　要低了會虧，要高了肯定也不行，萬一這個人不舍得給，不愿意帶張文興走了怎么辦？

　　“我們不是賣人，要是給錢就別帶走了！”張文忠那里，卻直接發話了。

　　本來他就覺得，把弟弟這么送人不太好，不過與其他待在家里沒吃沒喝的，倒不如跟著別人去享福。

　　好不容易服自己接受這一結果，如今對方再要給錢，那不是擺明要跟自己家永遠脫離關系了么？

　　“張文忠！”胳膊上傳來鉆心的疼，原來是媳婦周淑萍擰的，張文忠皺著眉，依舊不為所動。

　　張文興在一旁看得，忍不住紅了眼圈。

　　大哥到底還是不舍得自己的。

　　可是在這里的日子讓他過的實在是太壓抑了，他是真的想逃離。

　　“哥，我愿意跟他走，你就別攔著了。”

　　他的話讓張文忠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勇氣，像是被針扎到的氣球一樣，咻的就泄了。

　　短暫沉默過后，樸實的漢子像是突然老了十歲，狠狠地抽了一口旱煙，“行吧，這事兒你們商量，我就不管了！”

　　賭氣似的完這句話，張文忠居然就邁著步子往里間走去，并且這一進去就再也沒出來！

　　耳邊聽著大嫂周淑萍強勢又蠻橫地跟童叔提了五十個銀元的價，張禮全那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幫著討價還價，童懷昌倒是想給，可是錢包不給力，他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錢，剛剛吹下的牛不能實現，真的尷尬的不行，卻只能硬著頭皮請求周淑萍降低能不能一點。

　　周淑萍怎么能愿意？當然是死咬住不松口了，總之場面一度十分膠著。

　　可這樣大的動靜，大哥那屋愣是半點兒聲響沒有發出來，張文興原本還覺得暖烘烘的心漸漸冷卻，慢慢有了一絲怨怪。

　　因為他知道，就是大嫂再過分，大哥這次還是決定縱著她了。

　　但這次他縱著的不是別的事，而是大嫂把自己當成貨物一般，想著高價出手的事。

　　自己這就要離開了，可能以后永遠都不會再回來，大哥就不能幫他撐這唯一的一次腰么？！

　　一直平和淡然與世無爭的他，這會兒突然脾氣暴躁了起來，他快步走到大哥房門前，抬起手就咚咚嘵敲了起來。

　　大哥想躲著，他今還非要大哥來表個態不可了！

　　他弄出的動靜不，連忙著講價的幾人都聽見了，屋里的張文忠自然也聽得很清楚，拍門聲又一直不斷，于是他不得不出來，眼睛四處亂竄，連看張文興一眼都不敢，“文興，你有什么事嗎？”

　　張文興聽了這話呼吸就是一窒，但還是壓抑著怒氣，把事情了，“我嫂子要價太高，童叔好像拿不出來。”

　　意思就是你來句話。

　　你訓斥她哪怕一句，我也能知道你心里還是向著我的。

　　“既然話都出來了，就別嫌人家要價高，沒錢充什么大頭蒜？”

　　在張文心印象中，大哥張文忠講話從沒有這么刻薄過，可這會兒他卻聽的清清楚楚，大哥不止沒有幫著勸大嫂少要錢，還把童叔給奚落了個結結實實！

　　“就是啊，沒錢別輕易往外許呀！”周淑萍找到盟友，出口的話更硬氣了，“既然你不是真心實意想帶我叔子走，那你們趕緊離開，別在這里瞎耽誤人家功夫！”

　　夫妻倆同仇敵愾的模樣，不要太明顯。

　　“禮全，只能你借我點兒了！”童懷昌見事情已經沒了轉圜的余地，苦笑著跟老伙計開口。

　　張禮全本來有些氣怒，想拉著童懷昌轉頭就走呢，見他態度堅決，只能嘆口氣，“好吧，借給你，別忘了趕緊還啊！”

　　著從衣兜里掏出二十個銀元放進童懷昌手里。

　　童懷昌接了，又拿出自己的三十個銀元湊在一起，轉手遞給周淑萍。

　　周淑萍接過銀元，挨個兒鑒別完真假，這才松口：“好了，這錢收了，人你領走吧！”

　　童懷昌松了口氣，轉身朝著張文興招手，沒想到少年緊繃著一張臉，一字一頓地開口：“先把字據簽一下。”

　　“字據，什么字據？”周淑萍懵。

　　“你拿了五十個銀元，把我送給童叔的字據，上面別忘了寫上，我以后跟張家再沒有關系，即使以后要飯要到張家門上，你們也不用給我一口吃的，同樣的，你們要飯要到童家門上，我也不會給你們哪怕一口吃的！”

　　這話太過決絕，關鍵不像是一個年僅五歲的孩子出來的，一時半會兒眾人都有點兒接受不了。

　　“文興，你，這是要跟張家劃清界限么？”張文忠哆嗦著開口。

　　他的眼里滿是不可置信，似是不能相信，自己的弟弟居然這么冷血。

　　“是啊，童叔帶我走是要我去當他兒子的，我如果不跟張家劃清界限，對得起他么？”張文興理直氣壯。

　　“好，好，好！”張文忠一字一句道：“這字據，我來寫！”

　　于是原本預想中的依依惜別場面，變成了兄弟倆的冷臉鬧掰，還有簽字畫押之后的立即分別。

　　而被童懷昌帶回柳山村的張文興，從此改名為童四海，也真的再沒提起過曾經的那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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