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不說了。”

　　“別，你還是講完吧，不然說這半截兒故事，更嚇人。”

　　“水魚叔聽了之后，罵道：‘你這死婆娘胡說啥哩？旺兒都死球了！老子不怕！’話雖這么說，他還是停住了上前的腳步。這時候，眾人就看見這婆娘呵呵一笑，腦袋一擺，長頭發瞬間就蓬亂地遮住了臉，兩只眼睛瞪著，從頭發中間射出兩道寒光，大夏天的，圍觀的人都感到涼颼颼的。這婆娘將手中的花扔在了人群里，人群像是避開炸★彈一樣躲開了。她接著從胯下拿出一截毛茸茸、血淋淋的東西，放進嘴里撕咬著。水魚叔忙道：‘死婆娘你吃的啥？快吐出來！’”

　　“啊？她吃的什么東西？”妻子眉頭緊皺，看起來又緊張，又期待。

　　“吃的啥，吃的兔子腿！也不知道這婆娘從哪兒弄來的兔子腿，生吃啊！吃的嘴角紅紅的，像是涂了口紅一樣。她邊吃邊咕咚咕咚地咽，不知道是口水還是什么，倒是把眾人看得又驚又怕，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咋辦了。”

　　“后來呢？”

　　“正在這時候，眾人身后有個蒼老的聲音道：‘讓一讓，讓我瞧瞧！’眾人一聽，這聲音是二伯的聲音，大家太熟悉了，這不是王瞎子嗎！就給他讓開了一條道。有人說：‘這回看看王瞎子有啥本事！’”

　　“王瞎子是誰？怎么玉河村里啥人都有啊？早知道就不嫁給你了！”妻子嗔怒道，看樣子是這會兒不太害怕了。

　　“啥人都有？不是還缺了一個像你這樣乖巧伶俐的媳婦嘛！——這個王瞎子，以前是村里有名的迷信頭子，八歲上就瞎了兩眼，解放前他繼承了他爹老神漢的衣缽，有人說是他瞎了眼是他爹老神漢泄露了天機，報應在他的兒子身上。這個二伯大名叫王石生，年紀輕輕的就愛搞點鬼啊怪啊的東西，四鄰八鄉還算是有點名氣，不過解放后破四舊，被批斗打擊了好長時間，他也就不歡實了，人也老了，深沉了很多，平時見人只是笑，抬頭用自己的兩只白眼‘看’人，其實啥也看不見，他的眼睛，就是手里的那根棗木拐。其實他不但是個瞎子，還是個瘸子呢，據說是小時候因瞎了眼被人捉弄，一腳踩空，掉進了井里，折了腿。”

　　“哎呀快說正事兒！這瞎子二伯來了，然后呢？”

　　“然后……只見二伯走上前去，喊了一聲：‘旺兒，你是咋回事？嗯？你死得屈，這咱玉河村里人都知道。人各有命，你就認了吧！再說了，村里人不是已經張羅著給你找了媳婦了嗎，你還有啥不滿意，非要禍害她這個半病之人？嗯！旺兒，你今兒給我講清楚了！’”

　　“啊？這……這太嚇人了吧！二伯這是……和旺兒說話呢？旺兒不是……”妻子雙手抱臂，面露恐懼之色。此情此景，與當年我追她時，一起躲在包廂里看靈異電影有類似的效果。看來今晚上，她怕是又要緊緊抱著我才能入睡了。

　　“是啊，所以說蹊蹺呢。這時候，只聽坐在旺兒墳頭的這個瘋婆娘發話了，竟然用的是旺兒的腔調：‘二爺，旺兒我死了就死了，不說啥，大伙兒給我辦了喜事，我也領情。就是還有一件事求村里人辦，我這媳婦兒她才說自己有對象，她求我放她走。我沒有辦法，才找我嬸子來商量……’”

　　“呀，你越說越害怕了，我不聽了，你別再說了！”妻子忙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怕啥，這樣的事情，在農村，很多呢！”我笑道，一邊伸出手去，想把她的手從耳朵上拉下，誰知她捂得更用力了：“不聽不聽！我再也不要聽了！太可怕了，你……你這大晚上的，你竟然說這樣的故事，你安的什么心！……”

　　“真不聽了？耐心聽完，你會發現，其實一點兒也不害怕！”我也覺得自己在這大晚上的說這些，有點兒不妥，特別是在自己剛結婚不久的嬌妻面前。她膽兒小，我早就知道了。

　　可是不知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竟然十分渴望把自己所經歷的、所聽到的這種“附身”的故事，講給她聽。

　　“宇哥你真壞，你明知道我膽兒小，偏偏在這大半夜的講這種故事給我聽！”妻子瞪著眼，生氣道。

　　“這種故事怎么了？我小時候就最愛聽這些故事呢！你不知道，我小時候……對了，忘了說了，范小旦他娘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我就和他哥大旦年齡一樣大，八九歲的樣子。那時整個村里還沒有彩電，就連黑白的14寸小電視，也只不過兩三臺，放映《聊齋志異》的時候，我自己家沒電視，就到有電視的人家去看，一個人看完電視回家，自己被自己的腳步聲給嚇個半死，可是就是愛看，每天晚上都想到別人家里去蹭電視看……”

　　我知道是該緩和一下氣氛，不然大晚上的一男一女在家里說這些，的確有點詭異，所以就插播一下回憶。

　　“活該！你咋沒被自己給嚇死！”妻子嗔怒地笑了。

　　“看樣子是緩過來了，那咱接著剛才的故事說？”我問道。

　　“趕緊長話短說！不過，要是有什么太恐怖的地方，那就給我省略了，別讓我聽到，聽見沒有？”妻子歪著脖子，表現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其實她是只紙老虎。

　　“遵命！那咱就繼續——這婆娘用旺兒的聲音說完之后，瞎子二伯嘆了口氣道：‘唉！旺兒呀，你咋不知道好歹呢！能給你找這門親事就不錯了，有多少孤魂野鬼東飄西蕩的，有誰還會給他找個伴兒呢？你這就很不錯了！你這媳婦也在的吧？給他說，就說二爺說了，別鬧了，既然都住在一起了，就別折騰了，陽間既然已經留不住了，心氣兒就別太高了，有機會托生了再續緣，啊！旺兒啊，你就放你嬸子跟我們回去吧！回頭，我讓你爹娘給你送點錢和衣服，兩口子好好過！旺兒一直都是聽話的孩子，這一回犯錯，二爺就不計較了，要是有下回，咱可就不依了！回吧！’”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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