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遠比我想象中的寬敞許多，竟然還有一張床鋪，我將嫻雅姐姐小心攙扶在床上。才一躺下，嫻雅姐姐口中便涌出一股殷紅的鮮血。

　　“母妃，您這是怎么了？”旻寧大哭起來，嫻雅姐姐輕輕捂住他的嘴，“你不許哭，這個密道不怎么隔音，若是讓外面的那些賊人聽到了，你們三個都得死。”嫻雅姐姐將自己剔除在外，看來···

　　“母妃，我不要你走，我要你一直陪著我。”旻寧依偎在嫻雅姐姐懷中小聲抽泣著。

　　“旻寧，你聽話，讓青兒帶你先去那邊玩一會，我和綺雪王妃有話要說。”旻寧聽話照做，跟隨青兒暫時離開了床榻。

　　嫻雅姐姐本就體弱，傷得切重，全靠心里一口氣苦苦支撐著，她看著我，笑著說我的眼睛靈動好看，“難怪王爺會這么喜歡你，在養心殿跪了三天三夜，淋了三天的大雨，皇上才勉強同意他迎娶你過門，不過條件是不久之后也得迎娶何蓉蓉入府。”

　　“你說什么？這怎么可能？”嫻雅姐姐的話使我震驚，“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事情？”

　　嫻雅姐姐細細思索了一番，“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吧！”一年以前的事情，難不成他從那個時候起就對我種下了情根？

　　“姐姐就沒有你這樣的好運氣了，我心愛的男人戰死疆場，不過我很快就能在九泉之下見到他了。綺雪，我接下來的話你要仔細聽，一一記在心里。”我的心一沉，她在交代著自己的后事。

　　“姐姐請說，綺雪一定記在心里。”我心里一酸。

　　“旻寧并非我所生，他是王爺和府外的一個妾室所生，不過那個妾室難產而死，這個孩子就養在了我的名下。”

　　她說的這一點我已經想到。

　　“我和王爺其實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我們成親多年，而我始終完璧之身。”她的這番話使我震驚，“綺雪，我的未婚夫便是厲少將軍，可那一年，前線戰事吃緊，永琰也被派駐前往，沒想到打仗的時候，厲少將軍為救永琰而死。我知道這個消息后幾次尋死都沒能如愿，我甚至動了想要出家的念頭，可是我父母以死相逼，我才放棄了這個念頭。我雖然活著但我的心已經死了。出于內疚，王爺娶了我，但他知道我今生今世只愛厲少將軍一人，便和我約法三章，只做名義上的夫妻，待我死后他便會悄悄地將我和厲少將軍埋在一起。我和他以禮相待，而他真正愛的人只有你一個。”

　　我心里很是復雜。世上之事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一面，嫻雅姐姐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我震驚。

　　“綺雪，還有一件事你必須要知道，云崢不是你們林家的骨血，他乃前朝重臣的遺孤，他的全族都被雒應鈞所害，永琰也正是知道了這一點了才捏住了你們林家的把柄。有一次我經過書房的時候剛好聽到了王爺和林大人的對話，我可以肯定我絕對不會聽錯。”我微微一怔，想起趙永琰以王炎郎的身份在我家吃飯時阿爹和云崢的異常反應。我不知道是喜還是憂，被人愛著的感覺固然是好，可是···自從和趙永琰在一起之后我總是喜歡把可是和如果掛在嘴邊。嫻雅姐姐的話讓我一陣心驚，永琰究竟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綺雪，王爺是一個占有欲極強的男人，他愛你自然不會允許其他人在你身邊，尤其是云崢，我想他一定很愛你，你也一定很愛他。”嫻雅姐姐的話讓我難以回答，她讓我看不懂，看得太過透徹，我覺得有時候她是故意讓我知道一些事情，故意將話挑明。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要不要相信她呢？

　　見我心里有了顧慮，嫻雅姐姐緩緩道：“我不會害你的，若我想害你的話早就動手了，明知道那個發笄是為云崢準備的，我又何必告訴王爺你的發笄是專門為他的生辰準備的呢？看得出來你對云崢也很用心，不過我想要勸你的是，事情既然已經注定了，就別去妄想能夠改變什么，他是一個很有心機的男子，你要小心才是。”嫻雅姐姐看起來顧慮重重，她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知道他勉強了你，你并不愛他，若不是因為他，你的安穩人生也不會被打破，興許會和云崢遠走高飛。”

　　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是我自己太自作聰明了，我暗自慶幸嫻雅姐姐無意與我爭寵，不然她一定是一個強有力的對手。

　　“嫻雅姐姐，你胡說什么呢！我對云崢只有兄妹之情，至于永琰，愛不愛也沒有那么重要了吧！”這確實是我的心里話，在當時。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許有朝一日你就會明白，生活其實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的，你的愛都給了那個最讓你意想不到的人。王爺人雖好，但太過精明，你斗不過他的，不如安安分分留在他的身邊。”這句話我確實贊同，在不久之后。

　　“綺雪，你是個好姑娘，我把旻寧托付給你，這孩子也喜歡你，你一定要善待他，還有，守住他身世的秘密，一定要保住他嫡出的身份，不能讓別人知道。”嫻雅姐姐的身子抖的厲害，一連吐了好幾口鮮血，我趕緊將旻寧叫了過來。

　　他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我知道他一時間難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傷痛。

　　“母妃，你這是怎么了？你不要離開我，我乖乖聽話，認真讀書。”旻寧跪在嫻雅姐姐的面前。養育之恩大于天，嫻雅姐姐將她所有的愛都給了旻寧。

　　“旻寧，母妃馬上就要走了，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你一定要聽你綺雪小娘的話，她會好好對待你的，你一定要多多讀書，日后好繼承你父王的王位，要做一個正直的人。”嫻雅姐姐說的話和我阿娘去世時說的話一樣，我阿娘她要去一個遙遠的地方，讓我聽我小娘的話，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好孩子。大人總是喜歡騙小孩子，我挑食不吃飯的時候沒有遇到會剪我頭發的床頭婆婆，我半夜偷跑出去的時候也不曾遇到那些鬼哭狼嚎的地縛靈。

　　嫻雅姐姐眼中的光亮正在一點點消逝，我不由得心中酸楚。我答應她一定會照顧好旻寧，也會盡心盡力扶持永琰。

　　“那就好，那就好。”她氣若游絲，聲音一點點飄散在空氣里，望著眼前這個離去的生命，我淚如雨下。我整理好嫻雅姐姐的遺容，又為她輕輕地蓋上被子，一切都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只當是做了一場夢。

　　旻寧漸漸接受了母親離去的這個事實，他依偎在我懷中叫了我一聲綺雪小娘，我漸漸相信了嫻雅姐姐說的話，我和旻寧如此親近是因為我們冥冥之中注定會有這段“母子之緣”。

　　“感覺好奇怪。”他眨著大眼睛問我。

　　“哪里奇怪？”我不解他指的是什么。

　　“綺雪小娘，這個稱呼很奇怪，我更喜歡喊你的名字，林綺雪。”小孩子就是天真可愛，興頭正高的時候似乎忘了方才的傷痛。

　　“我不喜歡我的這個名字，回頭我要再想一個。”我摸了摸旻寧有些稀疏的頭發。

　　“綺雪，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旻寧指了指嫻雅姐姐的尸體。

　　“等。”我筋疲力盡，無力再說話。

　　“等什么？”

　　“自然是等你父王來救我們。”

　　“這是自然，我是他的王妃，你是他的兒子，他自然會來救我們。”旻寧往我懷里蹭了蹭，我們三個人擠在一起取暖。我聽不到外面的任何動靜，這里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沒想到王府里竟然有密道，我聽阿爹說起過，其實很多人家都有密道，這是多年前戰亂時留下的，不過我看了這里開鑿的痕跡，不過只有幾年而已，我猜測永琰一定經常在密道中面見朝中重臣，他養精蓄銳依舊，如今終于等到了機會。

　　我靠在青兒的懷里睡去。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穿了一身白色衣服在翠綠的竹林中漫無目的走著，行至溪邊的時候有一個男子在溪邊釣魚，我看不清楚他的長相，上前詢問他這究竟是何處，他沒有理我，仍是專心釣魚，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沒想到竟是一個沒有五官的男人。我驚叫著從夢中醒來，看到旻寧和青兒正在分食風干好的豬肉脯。永琰想的很周到，派人按時打掃這里，時常換上新鮮的干糧和水。

　　“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總之已經很久了。”青兒搖搖頭。

　　也不知道永琰什么時候能夠回來，密室里的空氣夠不夠我們三個人呼吸。。

　　我起身去查看嫻雅姐姐的遺體，以防她的尸體遭受蟲蟻的叮咬，幸好，一切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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