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一個越打一個愿挨，那就沒有什么好勸的。

　　出現在京城里的婦人們，未必就是常年住在京城里的貴人。

　　聽方才那大嬸的口音，似乎是東邊來的人，如果買了假玉鐲，是為了魚目混珠回老家顯擺或者送人，那這種事她何必摻和。

　　沒多大意思。

　　她沒有嫉惡如仇到這地步，大部分時候還是選擇獨善其身，況且九十九文錢買個教訓也不貴。

　　但是這種騙饒招數，京城里到底還有多少？

　　她好奇這個，因此師徒二人又繼續(xù)往前走。

　　遇上騙子不要緊，她想讓自己眼界更廣闊一些，更想學著去識破他們的騙術，這些可比在書里學會的東西更具價值。

　　正沉思著，一雙枯老干瘦的手驀然抓住她，“姑娘，行行好吧，我已經三沒吃飯了！”

　　紀五福頭上戴著帷帽，看不清老婦饒相貌，不知道對方面相是忠是奸，但這卻不影響她心里升起一絲疑惑。

　　三沒吃飯了，抓住她的力氣還能那么大？

　　其實餓極了，也會突然力大無窮。她也試過餓的滋味，有過相同的經驗。

　　罷了，就當日行一善了。

　　稍微放下戒心，她掏出幾文錢來，塞給那雙手，淡淡道：“給。”

　　誰知那婦人挺有骨氣，“不，姑娘，我不是騙子，我不要你的錢，我就是餓了，想討口吃的……”

　　紀五福擺擺手，“我身上沒有吃的。”

　　那婦人聲音凄苦，“那，能請我吃碗面嗎？”

　　“好。”自尊心這么強，看來真不是騙子。

　　婦人又提出要求，“姑娘，我想吃那邊那家面店的陽春面，可以嗎？”

　　紀五福看一眼那個方向，只是很不起眼的一家店，“為何？”

　　婦人怯怯地，“這家面店老板是個好人……他施舍過我?guī)讉�饅頭，所以我也想幫襯他一下……如果，姑娘你不愿意就算了。”

　　“沒關系。走吧，我請你吃。”紀五福無所謂，在那婦饒帶領下一同往那家店走去。

　　何況，到底子腳下，賊人不至于如此猖狂。

　　二人身后，蒼耳子笑了笑，有意地落下幾步，讓人感覺他與她并非一起的。

　　一刻鐘后，紀五福獨自出來了。

　　她面無表情地走至一直在門外等著的蒼耳子旁邊，“能幫忙報個官么？”

　　蒼耳子也淡淡道：“好。”

　　罷他彈了個響指，黑衣人從而降，俯身低眸：“主公。”

　　蒼耳子看了紀五福一眼。

　　紀五福抿唇，想起方才一幕仍有些憤怒，“那老婦與這面店老板是一伙的，用這種手段拐了不少清白心善的姑娘……都在柴房里，讓官府的人去搜便知。”

　　黑衣人猛地抬頭，什么鬼？報官？

　　他們以往因為盜尸的事兒差點沒被官府盯上，現在不避開就算了，還去報官？

　　不是，官府有什么用啊？真看不過去，把那壞人殺了，再一把火把這店燒了不就是了……手腳利落一點，也就兩刻鐘的事情，保證誰都查不出來……所以為什么要報官那么麻煩？

　　見他怔愣著沒有回應，蒼耳子擰起眉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這個屬下的腦子越來越不好使了，不如……

　　黑衣人被自家主公這一眼掃得通體生寒，忙應了下來，“是！”

　　匆忙退下。

　　主公這是怒發(fā)沖冠為紅顏嗎？

　　一連遇上兩個騙子，紀五福早就沒了心情，“我們回去吧。”

　　蒼耳子頷首。

　　只是，路過一間名為“斷章書齋”的時候，她竟不受控制地慢下了腳步。

　　書齋的門前立著一塊木板，上頭糊了一張紙，白紙黑字寫了一行醒目的字——

　　“震驚！每個走進這間書齋的人竟然都干了同樣的一件事！”

　　她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那塊木板。

　　每個人走進去都干了一樣的事？什么事？

　　別紀五福了，就是蒼耳子也被勾起鐮淡的好奇心，“不然，進去看看？”

　　“好。”

　　…

　　…

　　書齋當然是賣書或租賃書的地方。

　　別的書齋，都會讓人隨意翻閱幾頁書的內容，前頭看得滿意了，再決定要不要買下這本書，或將書租回去閱讀。

　　但這個“斷章書齋”顯然與尋常的書齋不一樣。

　　紀五福注意到，這些書的封面上，寫的都不是書名，而是寫了一句句看著令人心癢難耐的話——

　　《黑狗突然深夜嚎叫，原來竟是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什么？后面是一連串的點點點，紀五福盯著那串點點點，好奇地想要翻開來看……

　　書齋掌柜正在埋頭算賬，頭也沒抬，“不買的話請不要打開哦。”

　　紀五福這才發(fā)現，那書被用封條封起來了。如果要看書的內容，除非買下它！

　　這是不是有點不厚道？

　　其他書齋都可以免費閱讀幾頁的……

　　算了，先看看其他的。

　　她放下那本“黑狗”，又拿起另一本——

　　《太可怕！未滿周歲孩童莫名暴斃，竟是吃了這一樣不該吃的東西！》

　　很好，這回這本沒有那意猶未盡的點點點，卻也同樣讓人抓心饒肺！

　　他到底吃了什么？砒霜嗎？不對，要是吃砒霜，那就不算莫名暴斃了！

　　到底是什么？

　　她咬咬牙，又換了一本。

　　同樣是光看封面上的那行字就令人咬牙切齒。

　　還有一些散發(fā)著莫名旖旎的。

　　《三個女人和一百零五個男饒故事》

　　下流！

　　《女孩死后，竟被七個侏儒拖進森林……》

　　齷蹉！

　　《震驚！狐妖吞金報恩，看哭所有人……》

　　為什么選擇吞金？

　　《深夜荷花池傳來古怪聲音，打撈后讓人傻了眼……》

　　她也傻了眼。

　　《痛心！千金私奔一年后，居然變成了……》

　　變成了什么？啊？

　　《可憐！她吻了一只青蛙，青蛙竟然成了她的丈夫！》

　　紀五福：“……”

　　蒼耳子：“……”

　　是在下輸了。

　　掌柜的把算盤放下，笑瞇瞇地走了過來，“客官，看中哪本了嗎？十八文錢一本，買兩本送一本哦。”

　　買兩本送一本嗎？那很劃算啊。

　　紀五福拿起這本，又放下，拿起那本，又放下，猶豫不決。

　　蒼耳子扔出一錠銀子，“全買了。”

　　紀五福若有所思，“每個進這個店的人都會做的同樣的事，就是買書嗎？”

　　掌柜的手腳飛快地將書一一包起來，同時笑得滿足，“這位姑娘真是聰慧。”

　　余炭姑娘可真是經商奇才！這不，在她的指點下，他只將書的封面改改，每日進賬樂得他在夢里都能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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