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紀五福就燒好了一盆熱水，兌成溫水，殷勤地端給破字夫人洗漱，“老夫人，請。”

　　破字夫人也不客氣，細細地將臉洗了，這才道：“怎么不去做飯？”

　　紀五福有些尷尬，“我不會……”

　　破字夫人罵罵咧咧地走向廚房，“真是晦氣！”

　　紀五福厚著臉皮跟了過去，幫忙洗洗菜什么的，一邊打聽：“老夫人，那個，破字老人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回了嗎？”

　　哪怕她幫忙洗菜了，破字夫人仍沒給她好臉色，板著臉，“那死老頭，整天被附身，”不知想到什么了，臉更陰沉了，“還總是關鍵時刻被附身！”

　　不敢好奇都是什么樣的“關鍵時刻”，紀五福尷尬地笑笑，“那，我怎樣才能離開呢？”

　　破字夫人看也不看她，“不知道！”

　　紀五福懇求道：“老夫人，求求你了，告訴我吧，你告訴我，我立馬就走……”

　　破字夫人怒極反笑：“你以為誰歡迎你們這些臟東西來？老婆子我要是知道辦法，見一個我殺一個，看你們還敢不敢來！”

　　臟東西？破字夫人以為自己是鬼嗎？紀五福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好像還真的挺像鬼的……

　　“唉！”她靈機一動，剛好掃到灶臺上放了雙紅筷子，拿起來一把塞到破字夫人手里，“老夫人，你用它夾我中指吧！”

　　就當自己是鬼好了，為了離開破字老人的身體，她干什么都行！

　　紅筷子夾中指可以驅鬼！

　　破字夫人狠狠一夾，再反手一扭，瞬間紀五福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她把紅筷子一扔，冷冷一笑，“紅筷子，柳枝，墨斗線，八卦鏡，桃木劍，你能說得上來的驅鬼東西我都有……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要多！你以為我沒試過？”

　　這老婆子顯然跟破字老人一樣，也是有武功的，內力還挺深厚……紀五福的中指被夾得陣陣抽疼，像是要斷了似的！

　　對自己老伴的身體可真下得了手！

　　不敢再亂出主意，她默默地蹲下來添了添柴火。

　　啊煩死了！

　　…

　　…

　　午飯是甲魚煲，煲底還墊了些莧菜，對沒吃過甲魚的紀五福來說，味道很是新奇。

　　甲魚煲下飯。

　　破字夫人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樣，倒是有幾分自家老頭子的影子，語氣不由得緩和了些，“慢些吃，又沒人跟你搶。”

　　紀五福“唔唔”兩聲，繼續埋頭苦吃。

　　她是真餓了，咽下最后一口飯，口齒不清地道，“好吃，老夫人你做的菜是真的好吃！”

　　破字夫人面露得意，“當然，我家老頭子啊最愛吃我燒的菜了，他每次都能吃三碗飯！”

　　年紀這么大了，吃三碗飯也不怕消化不良……紀五福腹誹著，但還是站起來主動幫忙收拾碗筷，“我來吧，老夫人。”

　　她不會做飯，但洗碗洗菜什么的還是會的。

　　破字夫人并不打算跟她搶活兒干，倒了杯茶兀自喝著。

　　紀五福很快洗完了碗回來，卻見破字夫人又打了個呵欠，神情困倦地往房間里走，“不認老就是不行……我要去睡一會，你沒事別亂跑，左邊的房間里有書，識字的話可以去看看。”

　　她似乎一點也不怕紀五福逃跑，丟下一句，“右邊的房間千萬別進，那是老頭子的煉丹房……”

　　又不滿地咕噥：“寶貴得很，連我都不準進，哼。”

　　煉丹房？這破字老人，還是方士？

　　破字夫人不說還好，一說了她反而更好奇了。但右邊房間掛了一把銅鎖，而她摸遍了全身也沒摸出半把鑰匙來，只得作罷。

　　還是去看看左邊房間里的書吧！說不定，能借那些書回到那間墓室里！

　　思及此，她精神一震，不假思索地推開左邊房間，果然看到里面兩個大書架上密密麻麻排滿了書。

　　術士巫醫、三墳五典、奇門遁甲、讖緯禁忌、相面測字、煉丹養生、占星堪輿、武術氣功……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她找不到的！

　　這可太對她的胃口了！

　　懷著極大的興趣挑了一本《國色天香》，看著看著，紀五福：“？？？”

　　這……不行，換一本！

　　她紅著臉把書放回去，又拿下一本名字看起來正經一些的《剪燈新話》，“這本應該沒問題吧？”

　　直接打開書的中間部分看了幾行，她雙手一顫，差點想把書扔出窗外去！

　　這老頭的藏書，還有沒有正經的了！居然還是繪圖版！要不要畫得那么逼真！

　　…

　　…

　　破字夫人做好了飯，不悅地踹了踹房間門，“喂，死丫頭，出來吃飯！別餓著我家老頭子！”

　　紀五福嚇了一大跳，手慌腳亂地將手上那本《剪燈新話》放回架上，走出房間時臉紅得像快要滴血——

　　好奇心害死人啊。

　　破字夫人擺好碗筷，瞥她一眼，突然神情古怪地笑了起來，“你該不會，那么多書不看，躲在里頭一下午都在看那些春丨宮冊子了吧？”

　　紀五福大驚，“你怎么……”

　　話說了一半，趕緊緊緊地閉上嘴。

　　破字夫人“噗嗤”一笑，看向她的眼神又比中午時溫和了幾分，甚至還有些嗔怨和懷念之色，“我家老頭子年輕那會兒就這樣，每次躲里頭一下午，出來的時候就對我……”

　　“咳咳！”紀五福頓時被一粒米嗆進了鼻腔，痛苦地咳嗽不止！

　　這一咳，把破字夫人的什么旖旎心思都給咳沒了。她白紀五福一眼，還是遞過去一杯水，“吃那么急做什么！”

　　紀五福狠命灌下去一大口水，好不容易止了咳，低頭吃飯不敢說話。

　　日子不緊不慢地又過了三天，紀五福心里越來越急，但破字夫人仍像無關緊要似的，每天除了做飯吃飯睡覺，也沒怎么提破字老人的事，日子照舊過得愜意自在。

　　當屋里屋外都被她翻遍了，那間書房里的藏書也被她大致地翻了一遍，并沒有發現異常后，紀五福的視線，開始越來越不受控制地頻繁飄向那間上了鎖的所謂“煉丹房”。

　　就差這間房沒動過了——

　　趁破字夫人睡得正沉，打呼打得正起勁的時候，她緩緩地睜開雙眼，無聲無息地來到那間上了鎖的門前。。

　　將藏在頭發間的鐵絲便入鎖孔，她在深夜的黑暗中屏息著，聽著鎖里傳來鐵絲戳到金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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