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醉夢
又去別的石室挑了些下酒用的干果蜜餞,雙頭兄弟拎著大包小包陪著她回到了第一個石室。
紀五福坐回石床上,盤著腿板著臉揮了揮手:“參觀也參觀完了,你們走吧,很晚了,我想休息了!
雙頭兄弟將東西分別放下,似是感覺得到她心情不好,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紀五福靜靜聽了一會兒,確定他們已經走遠,這才從小布袋里掏出一節(jié)小指骨來——
這是方才,她在那最大的壇子里撈起來的。
那壇酒里,竟泡著滿滿一壇的人骨!
她盯著那小指骨看了許久,真是可笑,她竟認為雙頭兄弟對自己沒有惡意!可是結果呢,他們竟用人骨泡酒!
把御寒的衣服脫下來給她那又如何,任她捅了一刀卻不反抗那又如何,他們用人骨泡酒!
紀五福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說不清自己在憤怒些什么。是生氣他們不如毛毛善良,還是生氣他們這么殘暴不仁?
或者,真正氣的是自己竟因為同情他們,而放下了戒備?
沒有答案。
干脆閉上眼,不去多想,她心里定了一定,手上輕輕一握,直接進入了那小指骨的骨境。
才踏進去,她便聞到了空氣中濃郁的酒香味兒。眼前一片紅霧,觸目所去,除了紅霧還是紅霧,再無其他。
分不清方向,她就隨便選了個方向,一直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出現(xiàn)了一條紅河。再走了一會兒,紅河的盡頭,出現(xiàn)了一個小山莊。
通向山莊的路兩旁種滿了桃樹,桃花開了一樹又一樹,一路走過去落英繽紛,有如踏入了避世的世外桃源,更像踏入了那傳說中王母娘娘的蟠桃仙園。
她推門而入,山莊很大,里頭堆滿了數(shù)不清的灑壇。正在此時,有女子空靈而優(yōu)美的歌聲傳了過來。
“賓之初筵,左右秩秩……籩豆有楚,肴核維旅……酒既和旨,飲酒孔偕……”
這歌聲……紀五福站在原地不再往前走,靜靜地聽著,不忍去打斷。
“賓之初筵,溫溫其恭……其未醉止,威儀反反……”
她知道這個,是詩經里的其中一首,《賓之初筵》,但她從未想過,它配上了譜子后,竟這么動聽。
“是曰既醉,不知其郵……側弁之俄,屢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矶怀,是謂伐德……”
那歌聲仍在繼續(xù)著,吟唱著,委婉,歡樂,卻又帶著一絲幽怨與酸楚。
酒是那樣醇厚柔和又甜美,賓主舉杯敬酒從容又安逸。
客人們手執(zhí)酒杯尋找對手,陪酒的出來進去忙個不休。
頭上歪戴著帽子出盡洋相,還總是狂呼不止醉舞婆娑。
上神傳旨賜你們純潔祝福,子子孫孫永遠幸福又安康。
那女子一直在唱著,唱著,似是在懷念那一群故人,又似是在懷念那一杯好酒。后來,她只反反復復地唱那一句:錫爾純嘏,子孫其湛。
上神傳旨賜你們純潔祝福,子子孫孫永遠幸福又安康。
幸福,又安康。
紀五福怔怔地聽著,聽著,忽地感覺到自己臉上有濕意,抬手往臉上一抹,微訝——
她怎么掉淚了?
...
...
詩中所描是那么快活的一幕,為什么,這女子為什么唱是這般哀怨凄楚?
紀五福只覺得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她勉力抬起腳步,一步一步往那歌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你是誰?”
你是誰?
為什么這么難過?
很快,她的腳步像被綁上了石頭般沉重,一步也走不動了。空氣中的霧色漸濃,酒味越來越濃,本來淡淡的紅也慢慢地變成了令人驚心的血紅,將她的身影瞬間淹沒。
這不對,這很不對!
紀五福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急劇地消散,但她控制不了!
就好像一個人喝多了,搖搖晃晃卻拼命想醒過來,意志卻敵不過那酒的威力。
她竟被骨境迷惑了?紀五福心里有些新奇,又有些小小的心慌與害怕。如果她醉死在這夢境里,再也出不去,那在外面的她會死嗎?
“福伢。”
是阿爹的聲音。
拼命抓住渙散的意識,紀五福低喃,“爹……”
“福伢,別怕,那只是黃鱔血!
“爹……”爹在說什么?
為什么這對話隱隱有著一股熟悉感?
還未等她想起,一個稚嫩的聲音又在她的腦海中響起,“爹,為什么黃鱔的血可以引來蝙蝠?”
蝙蝠!
她想起來了!這是她八歲那年的一個仲夏夜晚,與爹曾有過的對話!
她記得那一晚,有人拍響了她的房門,她以為是爹,便過去開門,誰知打開后,門外竟空無一人。
當時她只覺得自己是聽錯。但剛把門關上,那敲門聲又響,她便又去開,但門外依然無人。
一來二往,她便被嚇哭了。
哭聲引來了爹和娘,爹看清了她門上的血后,心疼地抱著她。
原來,村中有好些調皮搗蛋的小男孩都不喜歡她,白日里還偷偷翻墻進了紀家,在她的房間門口涂上了黃鱔血。
蝙蝠是吸血的動物,而黃鱔血的氣味能傳得很遠很遠,且對蝙蝠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蝙蝠成群而至,雖知門上有血,卻無法吸食,只得一下一下地撞在門上。
所以便出現(xiàn)了“鬼敲門”的現(xiàn)象。
紀五福便破涕為笑,“真好玩!
紀青山這才松了口氣,“福伢你看,村里的小哥哥們都比你聰明,你明天是不是得勤奮看書呀?”
“嗯,爹,我還想聽!
“哈哈,好好。福伢可知,爹為何喝酒總是不醉?”紀青山得意地道。
紀青山喝酒,那可是海量。
“是因為酒摻水了嗎?”小五福睜大了好奇的雙眼。
“怎么可能!好酒絕不摻水!”女兒怎能如此看不起他!
紀青山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給她看,“爹每次喝酒呀,只要在舌下含上一片,就怎么喝都喝不醉啦!”
“爹,這是什么呀?”
“這個啊,是葛根片呀。”
葛根片!
紀五福手指微動,卷起舌用力一咬,神智清明了許多。
接下來,她奮力翻了個身,喘著粗氣,在小布袋里摸出一片葛根放進嘴里。
酒意頃刻消散,她睜開雙眼,頭頂上的那片紅霧亦越來越淡,逐漸散開。
數(shù)不清的酒壇,只圍著一座竹舍。。
她恢復了力氣走過去,用力推開竹舍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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