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總得把事情說清楚呀，這位夫人。”

　　一旁看熱鬧的葉青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邁著矯情的小碎步上前提醒道。

　　說是有要事相求，但一大家子人一上來就跪，這跟要挾有什么區別？也就是五福這丫頭沒什么心眼，要換了她，先晾他們三天三夜再說！

　　柳夫人忙道：“只因事關重大，可否借一步說話？”

　　紀五福還沒說話，葉青又搶先道：“那你倒是先起來啊，把人家家門都堵住了，還怎么借一步？”

　　紀五福靜靜地瞥了她一眼，她忙閉上嘴行至一旁再不出聲。

　　五福不止一次提醒，她們現在是在易容中，為了不讓人找到破綻，言行舉止一定要多加注意。尤其在外頭一定要小聲說話，而且說話時盡量要扯上之乎者也，這才顯得有文化。

　　柳夫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但事非得已，也顧不上太多了。

　　她家老爺提過，這位紀姑娘在易家村的大會上再三聲明并不希望受到任何人打擾，她這樣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地道了。

　　但若請不到紀姑娘幫忙，柳家也就消失在這世上了，還要那當不得吃當不得穿的面子做什么？

　　因此她在婢女的攙扶下忍著腿部傳來的麻意緩緩地站了起來，面有羞愧：“是我思慮不周了。”

　　她一起身，身后沉默的眾人也跟著起了身，就連那幾歲的孩童也低垂著腦袋，并不因為好奇而抬眼。

　　葉青看在心里，心里便有了數。

　　看這作派，這家風也是極為嚴謹的。估摸是真的窮途末路，才會找上五福幫忙的吧。

　　而在她沉思之際，紀五福已經帶著柳夫人踏入了紀家的門。她回過神來暗咒一聲，忙又扯上李小蝶邁著小碎步意圖跟上去。

　　但柳府的管家將她攔下，恭謹地道：“這位夫人且留步，我家夫人不會對紀姑娘不利的。”

　　葉青一窒，在明面上她與紀五福也不過是對門鄰居而已，確實沒有立場跟進去旁聽，只得無奈作罷，與李小蝶巴扎一同守在門外等紀五福出來。

　　...

　　...

　　“柳夫人，現在你可以說了，我時間不多。”

　　屋中只有柳夫人與紀五福二人，紀五福甚至沒有奉上茶，便開門見山直道。

　　她確實是沒有時間去多管閑事，當然，她也可以對這些人視而不見，但若她真選擇坐視不理，恐怕也會被這位柳夫人糾纏得無法脫身。

　　與其這樣浪費雙方時間，還不如好好坐下來聽她說清原委。

　　柳夫人面露悲戚：“不敢瞞紀姑娘，我家老爺乃朝廷欽天監監副。前些天，宮中劉貴妃誕下了五皇子，小皇子卻在第三天后無故失蹤！圣上令人徹查卻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后竟命我家老爺卜卦以尋小皇子……”

　　也是時也命也，本來這事關重大，是該由監正來卜這一卦，根本落不到身為監副的柳酬勤頭上。但那幾日，偏偏監正有事回了鄉下老家，所以欽天監內所有事務皆是柳酬勤全權負責。

　　以卦尋人對柳酬勤來說并不難，他很快卜出了小皇子被人藏于一個木柜之中。

　　圣上大喜，立即下令命宮人將宮中所有木柜翻查一遍，但即使如此，小皇子依然不見蹤影……

　　卻在一個時辰后，有人在御花園湖邊發現了圣上賞賜給小皇子的，放在小皇子褓被內的玉牌！

　　不多時，便從御花園的湖內撈出了小皇子，小皇子死去多時，那新生兒嬌嫩的臉已經被湖中魚群啃食得面容模糊！

　　圣上龍顏大怒！將柳酬勤打入天牢，只待小皇子頭七后處斬……

　　雷霆雨露皆是圣恩。柳夫人抹著眼淚，半句不敢罵那高高在上的天子，相反還得感恩，“也是圣上開恩，沒有誅連九族……我散了錢財無數才得以見我家老爺一面，老爺告訴我，這是他命中大劫，避無可避……”

　　紀五福挑了挑眉，既然避無可避，那找她也沒用啊！閻王讓人三更死，誰能留人到五更？

　　柳酬勤現在是死囚，她能做什么？劫獄？呵。

　　她心中正不以為然，只聽那柳夫人又道：“但是老爺還說了，若此世間真有一人能救他，便是月桂縣那黃泉村的紀五福！”

　　“我能做什么？”對于柳酬勤的抬舉，紀五福依然不為所動。

　　柳夫人道：“老爺說他看不透你的面相與命格，所以他推測不出你能不能改變他的命運。但若你能伸出援手，對于你想查的那種藥粉，他定必竭盡所能去助你。”

　　“也就是說，讓我自己想辦法去救他？”聽到這里，紀五福終于愕然了。

　　柳夫人自知這是強人所難，但也只得觍著臉點了點頭。

　　紀五福抿唇不語。

　　現在正是分身乏術之際，若有人相助那是最好不過，而柳酬勤又是朝廷中人，有權有勢，手上能動用的人脈定必不少。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誘惑。

　　但在皇帝的手下搶人，她也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本事。

　　沉吟片刻后，紀五福取出紙筆道：“柳夫人，既然你的心中有所求，那就寫下一字來與我，此事交由老天爺來決定吧。”

　　柳夫人嫁給柳酬勤多年，對于卜卦命理也是略懂一二，當然知道她這是想要靠測字來決定了。

　　只是事關自家老爺的性命，她就算見識過再多大風浪，此時腦中也一片空白，手懸于半空中久久而無法落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往上面寫個什么字，才能卜出個好結果。

　　不能寫個帶“刀”或“戈”的字，那代表了刀光劍影，有血光之災。

　　也不能寫個帶“車”或“斤”的字，增加“斬”首的可能性。

　　不然寫個“吉”字？柳夫人心里一動，又很快否決之。

　　問字時寫“吉”反而不吉，因為“吉”乃“土”入“口”中，只有死人才吃土！

　　但卜卦之事又豈由得人猶豫不決？從來測字便是需得抓住那當下一閃而過的意念才能靈驗。

　　再者，紀五福心里還記掛著外頭的巴扎母女，還得急著重返苗寨救公羊述，自是多了兩分不耐煩。

　　因此她面沉如水地厲喝一聲，“快寫！”

　　柳夫人心一慌，眼一閉，腦中閃電般飛快地滑過一個字，她迅速抓住它，將它謄寫于紙上。

　　紀五福往那紙上一看，原本有些不耐的表情一掃而空，難得地瞇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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