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娘，你在家一定要好好吃飯，別忘了，左邊缸的是大米，右邊缸的是……”

　　“糯米，我記住了。”桃娘應道，有些無奈，“石大哥，石大嫂，你們就快點起程吧。”

　　石大嫂有急事需回娘家，但娘家路途遙遠，石大哥只好帶上石丹一同陪著她回去。

　　這樣一來，家中就只剩下桃娘一人了。

　　石大嫂千叮萬囑，怎么都放心不下。但若說要帶上她一起回自己的娘家，又肯定不適合。

　　“桃娘姐姐，你在家里等我回來，乖一點。”小石丹小臉嚴肅，努力地裝出大人的模樣來：“等我回來我就長大了，娶你過門。”

　　阿札說的，到姨姨家一趟，回來就長大成人了，就可以娶桃娘姐姐了。

　　對，沒錯，他一定要比小金哥哥先長大，不能讓小金哥哥把桃娘姐姐娶回家。

　　桃娘面無表情，“石丹你快走。”

　　她將石家三人送至寨子出口處，石大嫂將她拉過一邊悄悄交待：“桃娘，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你一定要記住，跟寨子里頭那些臉上有花的老婦遠一些。沒什么事，就不要出家門，知道嗎？”

　　“嗯。”桃娘乖巧地應道，心思卻有些飄忽。

　　小姑娘，入了寨子后，不管發生什么事，盡量不要跟別人起爭執，尤其臉上長花的。

　　這句話是不是也曾有人對她說過？

　　是誰？說這句話的人是誰呢？

　　“好了，我們就先走了，最多五六天我們就回，你好好照顧自己。”相處了這些日子，摸透了桃娘性子單純，石大嫂是真心將她當半個女兒般來對待。

　　“嗯，我不會亂跑，放心。”桃娘道，這里回石家一條大路走到頭就是，又沒有岔路，還能亂跑到哪里去？

　　但有人在她回石家的半道上攔下了她。

　　...

　　...

　　攔下她的是寨子里頭的一個身材高挑，肌膚勝雪，相貌十分出眾的苗女。

　　她滿頭大汗地跑來，急得快要哭出來，語氣哽咽，用生硬的漢語道：“桃娘，河里，河里有孩子，溺水了，你過去，好不好？”

　　聽懂后，桃娘沒有遲疑，點頭道：“快帶我去。”

　　要救下溺水的人一定要快，要當機立斷，因為這是在跟閻王爺搶人的時刻，不能有半分猶豫。

　　更何況，她雖然不記得自己救下小金的過程，但說不定事件重演，能刺激到自己，重拾記憶也說不定。

　　所以她跟著那苗女左拐右拐，路越走越偏……

　　“那條河那么遠嗎？”桃娘心里感覺不對勁，停了下來問她。

　　那苗女回過頭來，甜甜一笑，無聲地說了一句什么，隨即伸手用力一推，竟將她推進了一個破落的屋子里。

　　桃娘猝不及防，跌進了身后的屋子里。

　　外頭的苗女飛快地在外頭將門關上，隨后便傳來她小跑著離開的腳步聲。

　　桃娘坐在那陰森昏暗的屋子的地上，愣了愣。

　　方才那苗女沒有發出聲音說的那句話是漢語，她認出了她的口型——

　　“去死吧！”

　　“為什么要害我呢？”桃娘心里一陣煩悶。

　　她來到這里這么久，一直呆在石家也沒怎么出門，更別談與人結怨了。

　　難道是她失憶前得罪過那苗女？

　　那就情有可原了。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桃娘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塵土，上前推了推門。

　　推不動，她又拉了拉那門，也拉不動。

　　她這是被人關在這里了？

　　“你是什么人？”

　　身后忽地傳來一個蒼老而陰冷的聲音，她聞聲回頭，看到一個頭上包著黑布，身上穿著藍黑相間裙褂，身形佝僂的老婦人。

　　桃娘低下頭來，對自己嘆氣：“聽不懂怎么辦。”

　　“你是什么人？”那老婦又問道，大半邊臉都隱沒在昏暗的陰影中，讓人看不真切面容。

　　“抱歉，我聽不懂苗語……”桃娘尷尬地道。

　　“……”似乎這才聽清了她說的是漢語，老婦人臉色一沉，聲色俱厲地大喝一聲：“滾出去！”

　　“不好意思，我叫桃娘，并非故意擾老夫人清靜……”桃娘苦笑，想要好好解釋解釋。

　　那老婦人見她竟一動不動，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冷笑一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呵呵呵，那就怨不得我了……”

　　她痛恨漢人，更痛恨現在的領主不作為，竟與漢人友好共處。

　　因為失望至極，她已經三十余年沒有踏出這個門口，避世般隱居于此破敗小屋中，專心養她的蠱。

　　但現在這漢女竟自己送上門來，哈！

　　恰巧這兩天她身上的小乖乖們有些不安分，這漢女的出現看來正是天意！

　　“嗯？”桃娘疑惑地看著眼前老婦人的嘴巴一張一合，下意識地順著她那又厚又黑的嘴唇往上一看，“嘶！”

　　只見那婦人滿臉皺紋，面無四兩肉瘦得就像只剩下皮包骨般，雙眼渾濁而布滿紅血絲，臉上不但毫無血色甚至還透著一股青黑。

　　但這些都不是能讓桃娘倒抽一口氣的原因。

　　那婦人最令人駭人的地方在于——

　　她臉上右頰之處刺了一朵刺青！

　　那刺青似花而非花，似符而非符，更像是花與符結合在一起的圖樣，而它明明只是一個圖，但讓人感覺卻更像栩栩如生的飛蛾。

　　桃娘忙別開眼，平息一下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

　　眼前的是就連普通苗人都要閃避三尺的草鬼婆啊……

　　...

　　...

　　那老婦人冷笑著朝她伸出手來。

　　桃娘皺著眉忙退了幾步，再次強調道：“我都說了我并非故意……”

　　那老婦人聞若未聞，追著她而來。

　　此處堂屋狹窄而昏暗，角落處放了一盆水，只有幾級階梯通往里屋，她若退至里屋，更等于送羊入虎口。

　　她就在這狹窄的空間里閃躲著老婦人不斷地伸過來想觸碰她的手，不再出聲說話。

　　反正雙方聽不懂，溝通不來就不要浪費那力氣了。

　　但現在可怎么辦才好？

　　就在她不斷地退讓閃避之際，她注意到了一件事。

　　那老婦人在小心翼翼地避開角落處的那盆水……為什么？那盆清水有什么特別么？

　　來不及多想，她干脆跑過去一把將那盆清水端起來，轉身站好面對著那老婦人，“別過來，過來我就把它倒掉！”

　　老婦人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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