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易
她想了想，悠悠拋下一個誘餌：“你想要小翠的骨頭嗎？”
李小蝶手抖了一抖，差點沒拿住手上的杯子，她猛地抬頭瞪她，“你，你說什么？”
“我是拾骨匠，我叫紀五福。”紀五福道，正式開始介紹自己，“我，能聽骨語。”
“拾骨匠？骨語？”李小蝶喃喃著重復一遍，聽見了，卻沒聽懂。
小翠好像提過，鄰村有個女子當了拾骨匠，很是離經叛道。不過那時候她滿心只有仇恨，對什么也沒有興趣。
小翠當時說的，難道就是眼前這女子？
紀……五福？這名字聽起倒是福氣滿滿的樣子。
“嗯，我聽了小翠的骨語，所以才會出現在你面前。所以，我們來做個交易，我?guī)湍阏一匦〈涞氖牵愀嬖V我小翠生前所為，可好？畢竟，你也不愿意小翠的尸骨一直停在義莊吧？”
小翠從小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有一日乞討之時餓暈在街頭，是路過的李小蝶從街上把她撿了回去，她才能活下來。
所以，小翠的尸骨被武強從井邊挖出后，因為涉及謀殺棄尸，李家不會也不愿意替小翠收殮尸骨，而除了李家外也根本沒有什么親人會去給小翠收尸，只能任由她的尸骨一直擺放在義莊。
李家如今一定在外頭到處找李小蝶，李小蝶只能藏在此處不能外出，所以唯一辦法，只能讓她去把小翠的尸骨帶來。
“要，我要！”李小蝶眼一紅，將那空杯丟開，捉住紀五福的手，“不能讓小翠孤零零的在那里……”
紀五福捧起粥碗，“那你先把粥吃了。”
“好，我吃。”像是突然有了滿滿的求生意志，李小蝶急忙接過那已經涼透了的粥碗，挖了一大勺，就往嘴里送。
第一勺的時候，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第二勺的時候，她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
第三勺的時候，她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怎么了？”紀五福不明地看她。
李小蝶有些尷尬地握著勺子，“太咸了……”
咸得發(fā)苦……
咸嗎？紀五福端起自己那一碗，也吃了一口，皺起眉頭。“唔，那我下次煮淡一點。”
娘不在，沒人下廚，她也很無奈。
爹和娘在她的勸說之下去了東離，走之前將那三百兩分成了兩份，他們拿走了一百五十兩，留下了一百五十兩給她——
那也是她極力勸說的結果，原本爹娘的決定是給她留下二百五十兩，他們只帶五十兩去東離生活的。
這是一對什么神仙父母啊。
...
...
喝完了粥，紀五福將碗筷收拾好，對李小蝶道：“你再睡一會兒吧，我晚上再去偷小翠的尸骨。”
李小蝶躺了回去，將小翠的戒指捏在手心，見紀五福轉身要離開，一時心慌，叫住她道：“五……五福，你去哪里？”
“啊，你在這兒睡，我去我爹娘的房里睡。放心，李家的人如果找到這里了，我有辦法護住你不被他們發(fā)現。”紀五福以為她在擔心李家的人找來，開口解釋道。
“你……你能不能再陪我說說話？”李小蝶有些不安地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人聊過天了……”
紀五福腳步頓了頓，轉身從墻角拿下一卷席子鋪在地上，躺下，“你說吧，我聽著。”
“我其實不大敢睡……”李小蝶幽幽的聲音傳來，紀五福望著屋頂發(fā)呆，一邊用心聆聽著。
“每天睡得提心吊膽的……不想活著，也沒辦法尋死。我……咬過舌頭，也被救回來了，太疼，疼得我不敢嘗試第二次……”
“我還喝過毒……哈，當然不是小翠給我買的……她也不知情……”
“是守宮的尿液……小時候我娘說過，守宮尿有毒，入眼則瞎，入耳則聾……”
紀五福默默地聽著。
守宮？她思索片刻，猜測著那應該是他們村里常說的鹽蛇，是守宮類的其中一種。那東西的尿液確實有毒，她曾經無意間碰到過，皮膚很快紅起了一大片。
但它的尿中毒性只是微量，喝它的尿并不致死……所以這就是李小蝶的聲音變成這樣的原因嗎？
“其實這三年里我心里還有一點希冀……我總覺得小翠會回來，我想等她回來……她會推開門，會跟我說，小姐你看，我又給你帶回來什么好吃的了……”
“娘死了之后，我就只剩下小翠了……”
紀五福聽著，突然坐了起來。
正沉浸在回憶中的李小蝶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紀五福起身從墻上取下一個大包袱，打開，將里頭的東西分別取出，一一擺在她的面前。
有綠豆餅，杏仁糕，煎堆，蜜餞，肉脯……
李小蝶怔怔地看著。
“這是容昊給我的。”紀五福拿起一個綠豆餅，“給，你剛才沒喝幾口粥，一定還餓著吧，吃這個。”
“容昊……”那個長得粉粉嫩嫩的，笑起來有一點點虎牙的，她也曾抱起來便愛不釋手舍不得放下的，她的弟弟，容昊？
她出事的時候，容昊才幾歲？一歲？兩歲？心里有些鈍鈍的疼，她下意識地將綠豆餅放進嘴里，咬了一口。
綠豆餅是如意坊的，豆餡入口即化，微微的甜也不會很膩。
綠豆餅，杏仁糕，煎堆，蜜餞，肉脯……這些都是她曾經最愛吃的，她曾一次買了許多許多回家，擺滿了一桌子，與當時牙齒都沒長齊的容昊你一個我一個地互相分享。
容昊他……還記得她這個姐姐？
她突然掩臉哭了起來。
...
...
很快，夜幕降臨。
又吃了一頓味道讓人一言難盡的飯菜后，紀五福找了一塊干凈的棉布裁了個包袱，穿上黑衣，再將包袱系在身上，再次交待道：“李小姐，你一定要記得把門鎖好，我們的暗號是什么你還記得嗎？”
“嗯，我記得，暗號是割肉喂鷹。”李小蝶道。
“嗯，你聽到了我說割肉喂鷹你再開門，若是有其他的動靜，你就順著這里下去地窖里藏起來……我家的地窖比較隱秘，一般不會有人發(fā)現的。”紀五福道。
她不是一個嘮叨的人，但李小蝶命運實在命途多舛得令她放心不下。
罷了，還是快去快回才是上策。
紀五福踏著夜色來到義莊，正巧看到守義莊的宋大叔剛好走開。
她得抓緊時間，從里頭這么多棺材里找出小翠的那具骸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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