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那眼前人呢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少許的陰影，動人極了。
陡然收回視線，阿涴躡手躡腳地走出去，合上了門。
她才放心地開始洗漱。
幸好浴室里有干凈的衣服，她關(guān)上準(zhǔn)備去書店的時候，于嫃才起床。
“要走了？今天怎么去那么早？我還沒做早餐呢！”
阿涴揮了揮手，拿起了包，在門口換鞋，輕聲說：“吃了。鍋里有粥，我還煮了雞蛋。味道吧，不算難吃，卻也……可能，就那樣吧！你們將就，我先走了。媽，照顧好自己喲！中午我不回來了！拜拜！”
“拜，注意安全。”
剛到樓下，下面就站了一個人，后面還停著一輛車。不出所料，她剛走過去，那人就跑上前，客氣地道：“慕小姐是吧？這是您的愛車。這是鑰匙，您慢走！歡迎下次再來購買本店的車！”
她接過，也客氣地笑笑：“謝謝，我會再考慮。”
開車到書店的時候，余妏還沒到。
她開了門進(jìn)去。
熟悉的布置又讓她的情緒安定了幾分。在店里整理書籍，陸續(xù)有客人進(jìn)門來。他們都默默地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仔細(xì)觀著手里的書。
阿涴也拾起了一本小說，趴在前臺，低頭垂眸望著。
“慕……檀涴，能耽擱你幾分鐘嗎？”那道聲音響起時，嚇得她猛地起了身。
“俞遠(yuǎn)？”她定神看了看，驚魂未定地?fù)巫勒径āＫ┝艘患䲢l紋襯衫，黑中帶白，白中有黑，俊朗的眉目清秀帥氣，冰寒著盛著幾分生人勿近的冷漠。
見到她這樣的舉動，他抬唇，“嚇著你了？不好意思，我也沒有想到，你會看得那么入神。”
她抬手撫了撫眼鏡，咬唇頓了幾秒，才開口說：“還好。請問，您找我有什么事嗎？還有，任衍小姐，知道你來這里嗎？”
他臉上的單薄笑意完全撤了去，定定的望著她，三分疑惑，三分寒意，四分漫不經(jīng)心，“她不會知道。在這里說，沒問題嗎？”
她思考了上次他說話的威力，還是單獨(dú)找了間房，再倒了兩杯果汁，放在各自面前。
空氣忽然稀薄，她喝了一口橙汁，才感覺心尖的忐忑降了下來。抬頭盯著他，又垂了眸子，阿涴輕輕彈了彈桌上的杯壁，保持沉默。他不說，她也不想做一個先開口說話的人。這么多年，她太過放縱自己，每次都是她主動，每次都是她小心翼翼。
她不想再處于這樣尷尬的地位，她想重新定義自己。
她覺得卑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輩子都處于卑微的位置。
他不向她靠近，她斷不會拋卻她的身份，再向他走去，即便她喜歡他入骨。況且，他現(xiàn)在是別人的男朋友，她更沒有立場，接近他。但凡有點理智，都不應(yīng)該做出違背道義之事。
“你……聽說你去田沿村回來的路上，碰見了山體滑坡，有沒有，傷到哪里？”他垂眸說，帶著幾分無奈和關(guān)切，明明是再冷漠不過的語氣，還是包含著莫大的關(guān)心。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錯覺，也或者，是真的？有那么重要嗎？只要記住他曾經(jīng)說的那一句，后來的，都是一場笑話罷了！
“沒有。謝謝！”她捂住杯子攥了攥。沒有無地自容，只有些微的緊張和忐忑。她不知道他要說什么，他要做什么，他的用意是什么，只有一眼望不到邊的迷霧和混沌。
“那……我之前的話都是胡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又說。
她點了點頭，“嗯。”
她不知道他說的是多久之前，是很多年前幾乎要?dú)Я怂脑挘�是多少天前他說的那句“不知道，你的心意變了沒有？”
是她獨(dú)自太過沉浸往事，還是這些回憶掀起的故事，往往不是她一個人在訴說？
無從查證。
“曲少他……似乎喜歡你。我看得出來，你知道嗎？你不必用他是你男朋友的借口搪塞，這些，早就不成立了。你對他的好，都只是因為朋友之誼吧？”他篤定的話語，仿佛能剖開她的心臟，看清里面所有的枝節(jié)脈絡(luò)，一切都了解得無比清楚明白，好似他還是當(dāng)年那個俞遠(yuǎn)，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傷和歡喜。
“知道，又如何呢？”她扣了扣桌沿。
“不如何。還有，任總他……是不是說喜歡你，想要追求你是不是？”他又說道。眼里閃過一抹煙云，她抬頭望向他，“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他說的嗎？”
他露齒笑了笑，似乎又是當(dāng)初她看到的那個少年模樣，明媚美好，不染纖塵，又善解人意，“一個男人看另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與否，不是靠言語，而是靠眼睛，靠心。他毫無掩飾對你的喜歡占有，從與你相處的時刻，就能明顯地覺查出來。你這么敏感聰明，肯定也會有所感受。”
阿涴握緊了杯子，“是啊！他明說了。可我們只能做朋友，不會有感情糾葛。”
“這么篤定？”他火辣直接的目光膠在她的臉上，一股煩躁和焦慮席卷上了心頭。她為什么要解釋，可能是有病。
他停了幾秒，又接著說道：“你，后來，有沒有交過男朋友？”
她的心亂成了一團(tuán)，又在無邊無際的昏暗里渾濁不堪，“有。”
他疑惑地問：“后來呢？看現(xiàn)在，你的身邊還沒有男朋友，應(yīng)該是，后來分手了吧？是什么原因？”
心臟撕裂，她捏著杯壁，看著手上發(fā)紅的印子，面無表情地說：“嗯……志不同，道不合，沒有喜歡和熱烈，只有些微的感動。”
她聽見他沉沉的笑聲，霎時間小心地掃了他一眼，有些生氣地說：“你笑什么？很好笑嗎？”
他抬手端起果汁喝了一口，瞇著笑眼道：“很好笑。別人說到感情的事，大多帶著期盼甜蜜的表情，唯獨(dú)你，總是一副苦大仇深，水火不容，慷慨赴義的為難之態(tài)。過了這么多年，你還是老樣子。不過，我自見你的第一眼，就感覺到，你最大的變化，應(yīng)該就是心態(tài)變了。
你不會再同從前那樣愁眉苦臉，每天都不開心。對于你現(xiàn)在的改變，我為你高興，干杯！為你慶賀！”
舉杯相碰，她拔去了心尖酸澀，終于恢復(fù)平靜地盯著他。
這跟做夢一樣。
一次次的夢境，美好得不似真實。本來就是厭惡互不相容的兩個人，命運(yùn)卻每次都給他們開玩笑。
“既然身邊人你都看不上，那眼前人呢？”
他突然來了這樣一句，嚇得她繃直了身體，密密麻麻的字眼從眼前掠過。
眼前人嗎？該怎么說，怎么回答呢？看不清眼前的場景，身處在漆黑汪洋里，看不到邊。麻團(tuán)似的思緒紛雜難理，扯著她走去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掃過路上的臺階雜石，磕磕絆絆，跌跌撞撞，碰不到盡頭。
在一片沉寂靜默中，他忽然開口：“很難回答嗎？”
她猶豫不決，最終輕聲說：“你的未婚妻，應(yīng)該著急找你了。現(xiàn)在，該回去了。”
任衍不同尋常的遭遇，令她的性格難以捉摸。如果讓她再知道自己和俞遠(yuǎn)的情況，肯定避免不了一場世紀(jì)大戰(zhàn)。
果然，聽到她說任衍，他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過了好幾分鐘，他才緩緩回：“好！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找你！”
“嗯。”
盯著他往門外走去的背影，阿涴在原地默了很久。
生活又恢復(fù)了平靜，死寂沉沉。小瓘告訴她，上次她讓調(diào)查的事，多半和任家有關(guān)。
目標(biāo)鎖到了任家，難道是任衍？可如果是任衍動手，她怎么會輕易地饒過她而以阿深為目標(biāo)？
好像不大對勁。
那除了任衍，到底是誰要對付阿深？難道是曲家的對手施的一個反間計，想要嫁禍給別人？可他們大費(fèi)周章的，最終因為她的存在而打破了規(guī)矩，怎么說著，也有很大的不合理性才是。
她不會妄自菲薄。
如今她一個普通人，于他們來說不過滄海一粟，他們敢對阿深下手，更遑論是她呢？肯定也是不留情面。諸多疑惑，在她心底生了根。
這個真相，時間最終會給她們答案。
四月十八，阿涴又和阿深一起去醫(yī)院拆了繃帶。換了新的物事后，他們回了家。
“開飯了，開飯了！”他端著一盤菜從屋里走了出來，嘴上不停地嚷道。
他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估摸月底，就可完全好了。
她坐在桌邊拿手機(jī)刷著微博。他將東西菜放在桌上，湊近臉看著她的手機(jī)頁面，喃喃念：“熱搜第一個又是娛樂性熱搜？該換換了。什么時候，讓南檀也上熱搜？那可要帶動不少資金鏈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呀！”
“熱搜這東西，不是聽說可以買嗎？多少真假，看營銷的本事了。想上還不簡單？”她低頭望著某某男星和女星的緋聞，頓了幾秒，她便退出了軟件，關(guān)了屏幕。
微博下面的評論多半是罵的。網(wǎng)絡(luò)暴力真的很可怕，能承受這樣痛苦的人，多半心志堅定。
那些承受不住的人，也許不能存活于世了。走明星這條道路，薪資高的不像話，風(fēng)險也高得不像話。有的人是沖著酬勞去，有的是沖著夢想去。
不管是哪種，都是自己的選擇。只是運(yùn)氣不好的，會因此毀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他們畢竟靠輿論話題吃飯。
“也對。餓了不？”他低聲問。
“不餓的是魔鬼。”她起了身，往廚房走去。
“我覺著，你肯定是魔鬼。”他說。
她：“你是魔鬼中的戰(zhàn)斗機(jī)。”
他：“你是大魔王。”
她：“我是你大爺。”
他：“你真是我大爺！”
她：“切～”
于嫃正在燉著湯，阿涴問，“還需要多久？要餓死了！這個湯要不加個香菜吧！他就別喝了，吃干飯得了。”
于嫃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怎么還是這樣子？要學(xué)會對他好，以后，我可指望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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