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的脾氣說不上多好，但也說不上差。


　　至少一般的事情上，很少看見過他發脾氣。


　　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不光是因為客人偷懶不干活。


　　蘑菇屋不是沒來過“懶客”，但是何曾見過他因為客人偷懶發過火的？


　　凌云飛不管做事還是說話，實在是都在李曉的忍耐線之下。


　　生氣也不是因為太累、精神不足引起的。


　　其實凌云飛睡覺，磨蹭了一個小時才出來，李曉沒覺得有什么。


　　畢竟他也是圈內人，知道藝人忙起來是真的可能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趕車趕飛機就算有時間睡也很難睡得好。


　　所以休息是沒問題的。


　　其他兩人干活也不怎么積極，可人家至少在做，工作效率快慢，完成度高或低是無所謂的，態度端正就行。


　　凌云飛一來就抱怨，李曉也沒多說什么，一開始還跟著一起吐槽節目組不人道。


　　可是他不僅抱怨和不干活，還在影響別人。


　　不懂看臉色或者根本不在乎，一直洋洋得意地玩著自己的幽默感。


　　臨了，還接了何炯這句話，并且順勢脫下了工作手套。


　　李曉徹底忍不住了，甚至有種把西瓜砸在他臉上爆開的沖動。


　　他要是說自己太累了，實在是工作不了，李曉都不會生氣。


　　……


　　李曉的一句話，現場出現了剎那間的沉默。


　　何炯心里暗道不好，連忙笑道：“云飛，你最近這么累，真的得回家休息一下了。”


　　凌云飛有心想要發怒，可見何老師說話了，擠出一絲笑容說道：“確實有這個準備，打算明天離開就回家休息一段時間。”


　　李曉臉上看不見任何笑容，卻也沒有絲毫發怒的跡象，淡淡道：“既然這么累了，現在就回去吧。”


　　“那可不行，收了錢的，怎么也得明天再走。”凌云飛笑著回道。


　　他以為李曉這是在下臺階，也知道在蘑菇屋發生沖突吃虧的還是自己，便打算就此作罷。


　　何炯和彭彭卻是知道，這種狀態的李曉其實是很生氣了。


　　果然，沒來得及阻止，李曉很快說道：“你也知道你收了錢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付了錢來玩農家樂的。”


　　看他笑嘻嘻，絲毫沒有慚愧，一副賤賤的樣子，李曉的怒火蹭蹭蹭上漲，直接說道：“不想干活就滾回去，別在這里影響別人就成。”


　　“你說什么？”


　　話已經說破了?　凌云飛覺得自己也是個不小的咖了，不能弱了勢頭，梗著脖子?　眼中怒火中燒，一副要打架的樣子說道：“你有沒有點晚輩的樣子。”


　　李曉把瓜蒂擰斷?　西瓜被他輕輕放在地上，他站起來?　拍了拍手說道：“沒有。”


　　不介意送你一個狗啃泥。


　　李曉微微低頭，凝望著仰頭看著自己，像一只頸脖處炸毛?　支棱著翅膀讓身體顯得龐大一些?　卻是虛張聲勢?　沒有多大殺傷力的母雞。


　　心里默默估測著對方的戰力，自己最近健身有成?　力氣上漲了不少，對方身體虛胖，還矮了自己一個頭。


　　得出結論：這個架?　能打！


　　可能讓他一只手也沒問題。


　　人肉沙包卻沒有主動送上門，凌云飛慫了。


　　看著李曉好一會兒，說道：“你現在不太冷靜，懶得和你吵。”


　　說完轉身離開，蘑菇屋的方向。


　　氣氛一滯?　其他人面面相覷?　卻是沒有一個人出來勸阻，當和事佬。


　　在場的人，有和事佬資格的也就何炯一人，他不說話，誰說話都不合適。


　　在圈內，何炯以高情商著稱，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只要來到他的節目，很難會受到冷落。


　　更不用說發生客人當場鬧矛盾的事情。


　　可是，讓兩位客人很意外的是，何炯竟然什么話都沒說，任由凌云飛一個人回去。


　　另外兩位客人一女一男，名字叫袁冰和李泉。


　　兩人互看一眼，皆能看到對方眼中的愕然。


　　是真沒想到，在何老師的節目里，會發生這樣的事，也沒想到，李曉居然如此的直接，半點情面都不留。


　　袁冰遲疑了一下，小聲問道：“何老師，沒事嗎？”


　　“沒事。”何炯朝她搖頭笑笑。


　　心里卻也是在嘆氣，李曉的性子肯定是比較好的，但在這個圈子里混，也肯定是不太合適的。


　　作為長輩，何炯很欣慰李曉的真實，也擔心他因為過于真實而傷害到了自己。


　　“曉曉，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何炯問完又連忙改口，“還是別了，我怕你回去真要和人家打架。”


　　“哪會！”


　　李曉哭笑不得，卻也不在意：“還是繼續吧，完了再一起回去。”


　　此時他的狀態已經恢復了正常，或者說他一直都是這個狀態，只不過心里十分清醒，不會把不好的情緒留給自己身邊的人。


　　“你也別太生氣，你的人生還這么長，這種情況可不會少見，以后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人家畢竟是客人，知道不？”


　　見李曉情緒正常，何炯想了想還是說教了一番。


　　如果李曉換一個方式處理，也一樣能夠讓凌云飛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這件事做的還是有點不太妥當。


　　何炯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只是希望李曉以后遇事可以多想想，別不小心吃了虧。


　　遇上凌云飛這種心態有點飄，心機不算很重的，再加上是主場，李曉才能不沾到點煩心事。


　　一遇到那種圈內老油條，甭管是不是占理，最后結果是不是自己贏了，你先翻臉，肯定都得被咬上兩口。


　　李曉也知道何老師什么意思，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就。


　　不過有沒有聽進去，就不知道了。


　　當然，以后可能會注意一下，更多的應該還是會遵循自己的內心。


　　努力強大自己，可不是為了讓自己適應這個世界，而是為了讓自己有本錢不用再諸事顧忌。


　　李曉能夠明白何炯的用意，何炯自然也了解他的性格。


　　這些道理以前也有說過，不止何炯，黃雷說的才是最多的。


　　而李曉每次都有聽進去，也會吸取教訓。


　　何炯只是說了一下也就沒再說了，領著兩位客人聊起別的話題。


　　袁冰和李泉也很配合，兩人出道已經很多年了，圈內的輩分很大。


　　袁冰是走國際路線的，近年來接戲少了許多，卻依舊是華國說的上號的女演員。而李泉和袁冰是老同學了，早年的電視劇火遍大江南北，不過名氣一般，因為他工作重心放到了商業，比袁冰露臉還少。


　　總的來說，他們什么離奇的事情都見過，甚至自己都親身經歷過。


　　之所以還會愕然，驚訝，只是因為發生爭執的主角是李曉，且何老師也在場的情況下。


　　無論是還在圈里活躍的袁冰，還是投身于商海的李泉，對于李曉可謂是一點都不陌生。


　　圈內圈外都贊賞有加的導演、演員、歌手、作曲人……就在自己面前，差點和別人打架了，很難不驚訝愕然。


　　先前心里多少是有點想法，雖然凌云飛確實挺煩人的，但他們也很怕和一言不合就翻臉的人打交道，總得擔心自己會不會說錯什么話，以及自己有沒有什么不好說出去的事情被對方知道。


　　不過看到李曉和何炯說話，語氣和情緒都是正常的狀態，他們就沒有這些顧慮了。


　　顯然，李曉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還別說，發生了這么個插曲，兩人反而看李曉順眼了許多。


　　李泉還不時李曉兩個商業問題，說他的公司成立兩年不到，卻已是業內知名的傳媒公司，肯定有很多先進的經驗。


　　可李曉哪會這些啊，他就是一個甩手掌柜，思索了半響，憋了三個字出來：“你說呢？”


　　不僅沒有感覺到敷衍，李泉還愈發覺得李曉有趣了。


　　要是李曉真和他侃侃而談，聊起一些商業上的事，反而會讓他覺得李曉這個人很可怕。


　　……


　　黃雷和楓妹買菜回來，就看到凌云飛坐在涼亭下，臉色陰沉，怒氣沖沖。


　　似是就在等黃雷回來，凌云飛看見他立馬說道：“黃老師，李曉有點過分了，雖然我……”


　　“怎么了？”兩手提著塑料袋的黃雷有些懵逼。


　　他和凌云飛合作過幾次，關系還算不錯，又連忙道：“發生了什么你告訴我就成，如果是曉曉的錯，叔絕對幫你做主。”


　　凌云飛的師傅和黃雷是一輩的，平時很少叔侄相稱，黃雷這么一叫，是希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黃雷面前，凌云飛也不敢造次，委屈地說了下事情經過。當然，話里的自己是受委屈的那方。


　　說自己最近因為工作太累，幫不什么忙，所以工作起來效率不太行，自然而然地就想偷懶，自己內心也挺自責的。


　　然后李曉看不慣，就說了兩句，自己累的已經有點煩躁了，所以就頂了兩句，頂完就挺后悔的，而李曉也上了火氣，有點不依不饒，于是就吵了起來。


　　相聲演員的話術還是挺厲害的，十句話九句真一句半真半假。


　　說的都是事實，卻是能夠很成功的把自己塑造成完美的“受害方”，有錯，但錯誤不大，仍處于可以原諒甚至忽視的范圍。


　　對李曉也沒有說的太過分，只是話里表現的是自己有問題，而李曉的問題更大。


　　很厲害。


　　顯然何炯小覷了他，他的內在和外表的人畜無害是不一致的。


　　要換在別的地方，李曉說不定就要被他倒打一耙了。


　　不過，這里是蘑菇屋，李曉的主場！


　　論遠近親疏，在黃雷的心里，凌云飛自然是遠遠比不過李曉的。


　　以黃雷對李曉的了解，一下子就聽出來凌云飛話里的漏洞。


　　聽他說話的時候，黃雷內心就一直在否定，不可能，李曉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李曉的脾氣確實是挺倔的，但如果不是凌云飛做了什么特別讓他厭煩的事情，乃至主動撩撥他，他絕對不會主動說些什么。


　　而凌云飛還忽略了一點，何炯也在場。


　　自己的老朋友在場，如果是李曉做錯的話，可能不會怎么訓斥，但絕對不會讓凌云飛一個人回來蘑菇屋生悶氣。


　　于是，黃皮笑肉不笑，敷衍道：“好，我知道了，等李曉回來我說下他。”


　　凌云飛還想說些什么，黃雷卻不管他了，直接吩咐起來，“小飛過來，幫我洗下菜。”


　　看黃雷的樣子，凌云飛心里暗道糟了，顯然他是不太信的，正想說些什么。


　　黃雷又道：“菜洗好了嗎，小飛？洗好了就過來幫我洗下碗碟。”


　　乖巧懂事的楓妹，卻是坐在涼亭下，沒有絲毫打下手的意思，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看凌云飛被黃老師指揮的騰騰轉，心里偷笑。


　　讓你污蔑曉曉哥！


　　“妹妹，來幫哥一把唄？”凌云飛苦著臉說道。


　　楓妹還沒說話，黃雷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妹妹，你昨晚熬夜，又早起趕飛機，趕緊回去休息一下，吃飯了我再喊你。還有，可別偷跑出去西瓜地幫忙啊！”


　　見楓妹遲疑了許久卻還是回到了房間休息，黃雷滿意的笑了一下，朝水井旁的凌云飛溫聲道：“妹妹正在上高中，九月份就高三了，得讓她養好身體。小孩子懂事勤快，我們長輩需要多上點心，叮囑她多注意休息。”


　　“對，黃老師說的對，小朋友正在長身體，需要注意休息，營養也很重要。”凌云飛干笑應道。


　　……


　　七點多的時候，楓妹一路小跑過來，一路喊著“吃飯啦”，眾人連忙加快速度把西瓜裝好車。


　　下午出來得比較遲，只賺了一百零二塊，不過還好，至少今晚是不用擔心斷電了。


　　回到蘑菇屋，飯菜已經擺好在桌上了。


　　而凌云飛坐在角落里，直接無視。


　　李曉正要洗手上桌，黃雷把他拉到一旁：“怎么了？發生了啥？”


　　何炯也在一旁，他眼神詢問李曉：“你說還是我來說？”


　　無所謂誰來說，李曉直接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聽完后，黃雷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說什么，讓他去吃飯。


　　而凌云飛已經知道了，自己和黃雷的關系，比不上李曉和黃雷的關系。


　　這特么是一伙人。


　　趕緊給自己的經紀人發了條信息。


　　不一會兒，凌云飛的電話響起，走到一旁聽了電話回來，朝黃老師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臨時有些事……”


　　黃老師溫和笑笑，擺了擺手，“沒事沒事，有事你就先走吧。”


　　心里多少有了預料，如果凌云飛是聰明人，會自己主動提出離開。


　　反正他留在這里只是會影響氣氛，黃雷也不打算故意針對他什么，還不如讓他早點滾蛋。


　　凌云飛離開了，離開前和所有人說了抱歉，唯獨忽略了李曉。


　　而李曉也沒在意，一眼都不看他，自顧自地吃飯夾菜，沒事人一樣夸著哪道菜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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