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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幻影之血


  午夜,男人還在處理一些文案工作。如果看著這個男人身上的白大褂和眼眶上的金絲眼鏡,就能看出,這個男人是一個正統(tǒng)的醫(yī)生。如果再加上獨立辦公室,就能夠推斷出,這個男人絕對是個專家。

  這座房子的電路,或者說整座城市的供電系統(tǒng),在當(dāng)初就被摧毀了。在這個男人的桌上,擺著一盞昏暗的煤氣燈,照亮了他面前的稿紙。

  男人用的是英雄的老鋼筆,銥金的歪頭子,純粹的黑墨水,下筆之處鐵鉤銀劃,一水的小楷,在這個時代已經(jīng)沒有幾個醫(yī)生會這么寫字了。與其說是在寫文案,到是更像是在練養(yǎng)氣功夫。

  不知不覺的,窗外刮起了風(fēng)。風(fēng)卷起了幾片秋天的殘葉在床邊飛過,將紅漆鐵框的窗戶硬生生扯開一條縫隙,有什么東西鉆了進來。

  好像就是在一瞬間發(fā)生,一絲突兀感都沒有。一個人,已經(jīng)站在了男人身后的燈影之下。他的身軀被男人的影子遮蓋的一絲一毫都沒有露出來,甚至不能判斷他的性別。

  “神父,我說過,我并不喜歡你這樣進來。你大可以走門,如果你覺得門太麻煩,好歹敲一敲窗戶,突然出現(xiàn)在別人的身后可不禮貌。”男人輕輕地往自己剛剛寫好的一頁紙上吹著氣,鋼筆水不容易干,這是一個麻煩。

  被他稱作神父的男子哼了一聲,然后轉(zhuǎn)身從他的影子當(dāng)中走了出來。那是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身材修長,大概有一米八左右,通過墨藍色的長袍能夠隱隱約約看見肌肉的輪廓。

  神父看上去大概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但是卻有一頭花白的頭發(fā),襯托的他的皮膚越加的黑。他揣著胳膊,靠在墻邊平靜的站著,一雙暗黃色的眼眸當(dāng)中透露出濃濃的疲憊。

  “大先生,我只是想知道,我們在這場鬧劇當(dāng)中扮演的是一個怎樣的角色?”神父輕輕顛了顛他手中的圣經(jīng),近乎于從牙縫當(dāng)中擠出來的聲音問道。

  “你口中所謂的鬧劇,到底是什么?”

  大先生合上了鋼筆的筆帽,將鋼筆別在了自己那墨綠色的中山裝胸前的口袋當(dāng)中。他的眼神相當(dāng)?shù)头路穑焐鷽]有感情一般。

  “人,巫師,還有……神。這一場鬧劇,我們在其中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是感春傷秋的悲劇戲的三流配角,還是英雄史詩那必將犧牲的悲壯者?”

  神父彎下了腰,只有他希望得到解惑的時候才會如此恭敬,這是對知識的尊敬,而不是對于某個人的尊敬。

  “我扮演了一個叫做大先生的人,而你扮演了一個神父。我們已經(jīng)是戲劇當(dāng)中的角色,不管是喜劇還是悲劇,我們都只能演繹下去,這就是命運,我們無法違背。”

  大先生推了一下眼鏡,從書架上抽取了一本《俄狄浦斯王》翻開。這本書空白的地方已經(jīng)被寫上了密密麻麻的腳注,從筆跡來看,全都是大先生所寫下的。

  “你知道嗎,神父。有的時候,有些所謂的命運其實并不那么牢靠……想要破解命運說簡單其實很簡單,就看你能放下多少。當(dāng)你能夠放下一切的時候,自然也就放下了命運的枷鎖。”

  “不要過于執(zhí)著于自己在戲劇當(dāng)中的角色,因為這個人物是顯眼還是不起眼,是喜怒哀樂還是毫無感情,都是你說了算的。試著演繹你自己,而不是執(zhí)著于角色,你才能成為主角。”

  說著話,大先生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繞到了神父的身后。他在地上走著淌泥步,一雙黑布鞋不發(fā)出一絲聲音,安靜的勝過秋天的貓。

  他輕輕揪住了神父的一只耳朵,嘴巴幾乎要貼在他的耳朵上,神父甚至能夠感覺到大先生口中呼出的熱氣,但是這也只是將將能夠聽清大先生在說什么。

  “在這出戲劇當(dāng)中,戲劇的走向是我們所決定的。編劇只決定每一幕有什么人出場,每個人的人設(shè)如何;而演員們怎樣演繹自己,都在我們自身。所以,想要成為自己想要的角色……”

  “那就借著【命運】的風(fēng),揚起自己【覺悟】的帆,遨游在名為【舞臺】的大海上,堅定自己的【路】,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去掌舵,用自己的手去改變自己的風(fēng)帆的方向!”

  “no,我的老朋友喲,你的路不在這里呢。去吧,去尋找你自己的路,尋找你自己的帆,找到你要借助的那一股風(fēng),然后去成為你自己吧。”

  神父的神色猛然變化:“大先生……您是不希望再指導(dǎo)我了嗎?”

  大先生微微搖了搖頭,看向窗外那一縷一縷的清風(fēng),微笑著說道:“我不做先生很多年,我教出來最得意也是最失意的弟子,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但是不得不說,命運的風(fēng)在圍繞著他吹拂,他是被命運選中的人。”

  神父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大先生的眼睛:“但是……您說過,您和您的兒子,是一張牌的正反兩面,當(dāng)兩面碰在一起的時候就只有一面能夠留在牌桌上,而另一面將會成為墊腳石……”

  “那是命運的風(fēng),但是帆在我手。”大先生合上手中書,從書本當(dāng)中抽出了那用了很久的金箔書簽,輕輕地插在了紅木的桌子上,然后把書隨手放回了擠得滿滿的書架上。

  “我已經(jīng)把我脆弱的那一面當(dāng)做代價交易了出去,現(xiàn)在的我比曾經(jīng)的我還要完美,甚至不似人類。即使是在我還很軟弱的時候,我也能夠與命運一爭高低,那么現(xiàn)在的我,還不能戰(zhàn)勝這命運?”

  大先生說的風(fēng)輕云淡,但是神父卻是冷汗直流。作為最接近大先生的人,自然是知道命運將大先生纏繞的多緊,就好像被鐵絲纏繞的兔子。

  “不需要緊張,我的朋友。”

  大先生此時又一次開口,他從桌子上端起搪瓷缸來,里面是早就涼掉的正山小種,雖然口感已經(jīng)沒了,但是解渴還是能做到的。

  “贏了,是運;輸了,是命,這就是命運。更何況,就算輸了,又能怎樣?不過是死,而我對死無所畏懼。”

  “以瓦注者巧,以鉤注者憚,以黃金注者昏。當(dāng)你已經(jīng)完全不在乎自己所下的賭注的時候,你就不再具有恐懼了。進一步地說,如果你已經(jīng)有了死亡的覺悟,那么戰(zhàn)斗對你來說就仿佛是吃飯睡覺一般平凡。”

  “那么告訴我,我的朋友阿多拉司a多米諾,你有沒有為了某一件事兒賭上自己的一切的覺悟?告訴我!”

  大先生的聲音是如此的低沉,但是伴隨著他的言語,房間當(dāng)中的煤氣燈的火焰都在一瞬間被壓平,甚至連那飛來飛去的撲火燈蛾也落在了玻璃燈罩上不敢再煽動翅膀。

  看著神父那微微畏懼的神色,大先生微微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現(xiàn)在,所有的城市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收到了電報吧,在南都上空所發(fā)生的那一場聲光效果全開的戰(zhàn)斗,據(jù)說是連空間都已經(jīng)被扭曲了?”

  神父點頭道:“是的,大先生,所有的城市都已經(jīng)收到了關(guān)于這些巫師的信息。想必,這些城市很快就會做出反應(yīng)。”

  大先生點了點頭。

  “所以說,這些人才是吹動風(fēng)車的人,才是被命運所眷顧的人們啊……那么,等著你們的漫漫前路究竟會是什么呢?可以想象的是鋒銳的刀槍和人們的恐懼誤解吧,但是那又有什么所謂呢?”

  “成神之路,想必你也已經(jīng)看到了那條路對吧?我的兒子啊,我們的命運就仿佛基因一般,即使在如何不情愿,終究是糾纏在一起的。我們終究會相遇,在封神之路上。”

  ……

  黎明將要到來的前夜,是最為黑暗的時刻。而就在這個時刻,唐驥獨自一人站在南都最高的大廈的頂端,看著遠方,那是極北的方向。

  “老家伙,你在看著我吧!”

  唐驥微微一笑,他知道,他的所謂的父親恐怕正在借助血緣的力量看著他。他更清楚的,是他和他的父親必然有一場戰(zhàn)斗,這場戰(zhàn)斗是不可避免的,因為他們兩個同時都在促使這件事發(fā)生。

  白貓盤踞在他的脖子上,一雙金藍色的眼睛凝視著遠方地平線上開始露出一絲光芒的朝陽,她的眼睛對于這種程度的光亮已經(jīng)不會感到痛苦。

  白貓的體型,已經(jīng)變回了原來的大小。自從經(jīng)過了最終交易之后,白貓就已經(jīng)不需要每天超過二十一小時的睡眠,但是她在沒事的時候還是愿意趴在唐驥的肩膀上,閑看堂前花謝花開。

  瓦萊莉雅至今為止也沒有告訴他,她身上的盔甲究竟是從哪里來的。那是煉金裝備,甚至是大量重復(fù)的煉金符疊加在一起形成的煉金裝備,但是這套裝備究竟是誰煉制的,唐驥并不清楚。

  還有,過去的他所感受到的源于愧疚的恐懼,唐驥也一樣沒有調(diào)查清楚。只是,在給花瓶當(dāng)中插進了一朵黃百合之后,那種感覺就已經(jīng)輕了不少,所以唐驥并沒有過度糾結(jié)。

  況且,那是過去的他所感到愧疚的事情,而不是現(xiàn)在的他。現(xiàn)在的他,早就已經(jīng)拋棄了過去,即使過去感覺無比愧疚,現(xiàn)在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但是我還是調(diào)查一下比較好,畢竟是【過去的我】所遺留下來的心魔,在對付烏爾維特的時候說不定有奇效。”

  這么說著,唐驥在大樓邊緣坐了下來。看著遠方天空一縷一縷的金色光芒開始升起,照亮了天穹,也照亮了這個在昨晚的戰(zhàn)斗當(dāng)中滿目瘡痍的城市。

  瓦萊莉雅悄咪咪的走到了唐驥的身邊,她已經(jīng)褪去了身上所有的銀色甲胄,只剩下一套漆黑的連衣裙,柔軟的嬌軀蜷曲著坐在了唐驥的身邊。

  唐驥的手環(huán)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拉近了自己的懷里。瓦萊莉雅的腦袋歪了過來靠在唐驥的肩膀上,眼睛卻沒有離開那初生的朝陽。

  “你說,我們巫師的命運是什么?是和人類接觸,還是和人類勢不兩立?”

  “我已經(jīng)聽綺瞳說了,我們的消息被傳了出去,現(xiàn)在所有的大型人類城市都已經(jīng)得到了我們的相關(guān)消息,同時給我們定下了最高的危險級別。”

  “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所有人類城市的通緝犯了,他們一邊恐懼著我們的力量,一邊又妄想著能夠得到我們的力量,我們該怎么辦?”

  唐驥看著懷里的小家伙的頭頂楞了兩秒,然后笑了出來:“呵呵,我家小丫頭也開始思考這些問題了?”

  “放心吧,我們的力量就是我們的,誰也奪不走。”

  “憑借著我們的力量,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可去的地方還很多,不止局限于人類的城市,我們甚至可以篡得一座人類的城市,只要我們愿意。”

  “巫師和人類,是同類,也是異類,沒有必要刻意討好,但是也沒有必要將對方視為死敵,這世界上一切都是在變化的,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

  “正如同我和你,我記得在一周多以前我們相遇的時候,立場其實是敵人。但是現(xiàn)在,我們的關(guān)系又是什么呢?”

  說著,唐驥輕輕摸了摸瓦萊莉雅的頭頂。

  瓦萊莉雅嗯了一聲,轉(zhuǎn)過頭來,臉上彩霞飛舞,也不知道是被陽光映襯的還是她真的臉紅了。不過那一雙飽含著感情的粉紅色大眼睛可做不了假。

  轉(zhuǎn)過身來,跪在唐驥的腿上,瓦萊莉雅纖細的雙臂環(huán)住了唐驥的脖子,微微抿著嘴,看著唐驥,眼睛里仿佛能夠滴出水來。

  白貓悄悄的離開了,她要找個地方去睡覺。她也知道,自己可以阻止這一切,但是為什么要阻止呢?在幻境當(dāng)中,她已經(jīng)看到了唐驥內(nèi)心在失去了雅潔之后有多么痛苦,如果能有人幫他填補這份痛苦……那就讓她去吧。

  自己畢竟,只是一只貓。如果我能變成一個人……

  朝陽的光彩映射在唐驥和瓦萊莉雅的身上,讓兩個人化作了一道剪影。瓦萊莉雅那柔軟的嬌軀幾乎貼在了唐驥的身上,銀色的頭發(fā)隨著風(fēng)而舞動著。

  唐驥能夠感覺到,瓦萊莉雅柔軟的軀體的溫度,即使是在這初冬時節(jié),她的身上依舊僅僅穿了一件薄薄的連衣裙,而連衣裙下的身軀,單薄的讓人心疼。他不由得抱緊了那小小的身軀,仿佛是認為自己的體溫能夠給她更多溫暖。

  慢慢地,慢慢地。

  兩個人的唇,吻在了一起;兩個人的剪影,貼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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