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盡回廊
“嘩啦啦,嘩啦啦,妹妹背著洋娃娃,墻上涂滿血渣渣;爸爸的刀地上刮,媽媽的手空中抓;風(fēng)鈴響了嘩啦啦,櫻樹醉了開紅花;爸爸媽媽不說話,小小房間沒人啦~~”嘴里哼著奇怪的小調(diào),唐驥笑著朝著樓下走去,在哪里,似乎能夠聽見驚慌的腳步聲?
兩邊的鐵門上小小的柵欄口里一片漆黑,好像有著無數(shù)的眼睛正在向著外部窺探。唐驥輕輕聳了聳肩膀,這種被無數(shù)人窺視的感覺總是不舒服的。雖然你轉(zhuǎn)過頭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但是另一扇你看不到的門里的窺視感又會變得空前強烈。
“嘶……”唐驥呼喇了一把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倒吸了一口冷氣:“媽耶,突然感覺我自己唱起歌來好有人氣的樣子,到哪里都有人看著耶。這種感覺,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呢,我感覺……真的好爽。那就再給你們來一個吧!”
隨及,他又唱起了另一首他隨便編寫的歌謠,聲音回蕩在老舊的公寓樓的樓道之中,嘶啞而尖銳,讓人不由得感覺到菊花一緊。甚至連這樓道頂端的白熾燈泡,都伴隨著他的歌謠而緩緩搖晃起來,閃爍個不停,像是在打節(jié)奏一樣。
沙啞的歌聲在樓道里飛速傳播,讓所有可能存在的生物全都不寒而栗。墻壁上的小廣告上“老軍醫(yī)”三個字在昏黃的燈光下赫然在目,但是卻怎么也看不清廣告下方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正如同無論怎樣你也看不清這樓道的底部究竟在哪里一樣。
“咿呀呀,這里還有一張辦證的小廣告……可惜現(xiàn)在證件已經(jīng)沒用咯~”唐驥說著就要繞過去,但是想了想,后退兩步走回去沾上點唾沫星子又把那張廣告扣了下來。
“對了,我記得進那些大型的聚居地的時候,好像那些兵油子全都用什么特殊的機器做了些類似良民證的玩意兒,好像就是沒有做過交易的人的意思?那還是拿上吧,萬一到時候我想去聚居地里玩玩呢?哎呵呵呵~”
唐驥笑著把那張破了一半的紙塞進了自己的口袋,甚至沒有在意在這個時代電話這種東西已經(jīng)打不通了這個事實。
就在這時,唐驥突然猛地向后縮了一下,然后瞪著眼睛搖了搖頭:“不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呀?怎么可能會有防盜門是開著的,我以前可沒有見過這種情況的哈?奇怪了……難道說這些防盜門,其實都是可以打開的嗎?”
這么想著,唐驥回身上了一層樓,抓住防盜門的門把手,猛地拉了一把……什么也沒有發(fā)生,而那鐵柵欄里深邃的黑暗也沒有絲毫的變化……或者說稍微活躍了一點點?
“啊哦……我好像闖禍了?”也不知道唐驥是怎么得出的這個結(jié)論,總之他躡手躡腳的走下了樓,打算進那扇門里偵查一番。但是就在剛剛,他的歌聲很明顯已經(jīng)向這棟樓里所有生物提示了他的位置,現(xiàn)在靠著明顯很差勁的“躡手躡腳”又怎么可能有效?
但是他走進了那扇門,里面就是一間很普通的房子而已,甚至窗外的采光都很正常。棉布縫制的碎花沙發(fā),老式的臺式電視,磨砂花的玻璃桌子,廚房里的爐灶上駕著鐵鍋,白瓷貼磚的水池上是老式的紅色鐵環(huán)水龍頭,下面乘著一個搪瓷盆兒。
唐驥走進了這間房子,莫名的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都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是就是覺得有什么東西進到了他的腦子里。或許以后可以把這些莫名其妙多出來的東西當做代價來施法吧?他這么想到。
打開帶著L形狀扳手的窗戶,把腦袋彈出去,凜冽的寒風(fēng)吹了他一臉。大約是一月的清晨,外面空蕩蕩沒有一個人。水泥的地面,沒有一片葉子的大樹,還有遠方……在這棟樓的旁邊,僅僅隔著一堵墻,就是一座醫(yī)院,醫(yī)院之后龐大的住院部新樓還在建設(shè)。
唐驥搖了搖頭,不知所謂的把腦袋收了回來。在他的靈覺之中,這里有一股生煎酸豆腐然后發(fā)酵的味道,那是濃重的眷族味道。這里并非人間世,這里的每一絲詭氣都在刺激著他的鼻腔,沖擊著他的大腦。
走回大門,朝著大門的右側(cè)走去,那間房子里放著一張紅漆的大床,多年過去時間已經(jīng)讓床變成了紅黑色,紅漆不時跌落下來露出下方的木頭;一臺堆滿了碎步和衣服的縫紉機在陽光的照射下靜靜地停滯在哪里,表面有著一層薄薄的浮土。
頭疼,頭疼越來越厲害,唐驥能夠感覺到有著什么東西正在腐蝕著他的大腦。但是,好像只是頭疼,自己的思維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思維警示還在工作,雖然這個克系法術(shù)沒有任何穩(wěn)定思維的作用,但是只要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發(fā)生變化,就能夠收到警示。
陽臺,那間房子連接著陽臺。一張老式的紅漆木桌子上鋪著玻璃板,在上面是一張氈子,還有筆架和硯臺……這里有人曾經(jīng)寫過毛筆大字?他扭頭過去,看到的確是摞在一起的紙箱,上面寫著“醫(yī)療器械,易碎”的字樣。
頭越來越疼,已經(jīng)開始影響到他的正常思考。他甚至沒有去看那紅色的蘿卜海棠花,只是猛地扭頭,然后沖進了樓道。
“呃……啊!”輕輕晃了晃腦袋,唐驥感覺自己好多了,至少不像是有人在用什么東西攪動他的腦漿了。但是那間房子究竟是哪里,他呆在里面的時候有一種濃重的違和感,雖然說不出來,但是總是讓他覺得心慌無比。
回頭再看過去的時候,那扇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是什么時候關(guān)上的,又是怎么讓朝外開的大門跨過自己的身體關(guān)上的?唐驥一概不知,但是他只知道,那扇門的后面,也全都是濃郁的黑暗,那扇門是再也打不開的了。
就在這時,唐驥突然察覺到自己好像帶了什么東西出來,就在自己的左手手心里攥著。他張開自己的手,看了看,那是一支五毫升的針管,裝在無菌的塑封袋里,針管和針頭分開裝著,靜靜地,就像是時間靜止了一樣。
哦……
唐驥把針管收到了口袋里,生產(chǎn)日期是2000年9月16日,那一天,有這什么事情發(fā)生嗎?他也想不起來,但是那絕不是他的生日,他的生日比那一天要早很多。
掏出一支紅萬香煙塞進嘴里,其實唐驥不喜歡香煙的味道,他更喜歡雪茄。但是雪茄所帶來的刺激并不夠,至少對于他這樣一個成天在死亡與瘋狂的邊緣徘徊的人來說不夠。
除非過肺,但是那是在自尋死路。
上樓,又下樓。并不是說唐驥正在走回頭路,而是這里的樓梯就是這樣,動不動本來該存在的下樓的樓梯不見了,然后在這層樓的隨機某個部位多出來一條走廊或者一條向上方的路。這里,本身就沒有什么規(guī)律可言。
“嗅嗅……”唐驥縮著鼻子聞了聞,在朦朧的煙味里,前面好像有著久違了的新鮮空氣的味道。難道說這一段路有著自己的出路嗎?這真是不可思議,但是自己這一路上都沒有遇見那三個人,他們是已經(jīng)出去了,還是死了,還是還在無謂的奔跑呢?
或許,他們已經(jīng)沉浸在了這無盡回廊所帶來的絕望之中吧。
但是就在下一刻,已經(jīng)在這回廊之中行走了三個小時以上的唐驥,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的樓梯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是的,不一樣了,老舊而殘破的水泥樓梯變成了石頭花紋的鑲嵌著螺紋鋼的結(jié)實樓梯,周邊的墻壁變得干凈,天花板上的閃爍的白熾燈也被明亮的氖氣燈所代替。唐驥微微一笑,然后抬手打碎了所有的氖氣燈,這種乳白色看著就讓人心煩。
蹋下三階臺階,唐驥終于走近了那一間大廳之中。這里似乎曾經(jīng)是某個辦證大廳,但是此時只剩下殘缺的臺階和大門。左右看了看,在往身后看去,果然剛才的樓梯已經(jīng)消失不見,就仿佛是自己遇見了幻覺一般,現(xiàn)在的身后只是一模一樣的樓梯,還有一扇明亮的窗戶。
嗯……
唐驥朝著外面走去,既然已經(jīng)不能回到那件回廊,那就不回去了。況且呆在那種地方也的確不是一種很好的體驗。不去糾結(jié)已經(jīng)過去了的事情,只有這樣才能很好的活下去,而不是讓自己沉浸在過去而無法放眼未來。
況且,唐驥也知道,那里還不是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探索的地方……或許他永遠都不應(yīng)該嘗試著去探索那個地方。那里充斥著人類的原初恐懼和違和感,和現(xiàn)實世界簡直就是兩個極端,一個完全不適合人類存在的地方。
然后,唐驥轉(zhuǎn)頭就跑,徑直沖進了他剛剛才走下來的樓梯,速度快到身后帶出一串殘影,那已經(jīng)是專業(yè)運動員的奔跑速度了。
不過,任何人出于他所面臨的情況下,恐怕都會爆發(fā)出自己的極限速度。畢竟,當一條橫截面和小轎車一樣寬大的淡水鰻魚突兀的從水里沖出來然后一頭扎進大樓的大門,朝著你撲過來的時候,不是人人都能視死如歸的。
唐驥三步跨上十二階臺階,然后猛地跳起一腳踩在墻壁上,借著這股力量改變了自己的方向繼續(xù)朝著樓上沖去,因為巨大的鰻魚就跟在他的身后一頭沖進了樓道,而且其柔軟濕滑的身體甚至能夠讓它在樓道里移動的更快。
“娘咧……”唐驥根本沒有回頭的時間,這么巨大的魚類就算是迫擊炮也不一定能干掉,天知道丫的為什么突然沖進大樓里啊!
但是面對這種情況,最好的選擇很顯然是上樓,否則就只能跳樓了。如果一直呆在某一層妄圖和這家伙玩躲貓貓……你是想做一回真人版的貪吃蛇嗎?
單手抓住欄桿,用離心力讓自己不至于再上樓的時候減速,然后繼續(xù)飛快的登樓。樓梯上向前的鋼條為唐驥的鞋子提供了足夠的抓地力,他的速度并不慢,但是身后那濃重的魚腥味和血腥味依舊如影隨形……
血腥味從何而來?
借著上樓翻越欄桿的一瞬間,唐驥用余光瞥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在那魚的魚鰓部位有這一條人類的腿伸出來,無力的耷拉著,大腿骨開放性骨折,血腥味兒就是從那里面?zhèn)鞒鰜淼摹悄请p鞋,唐驥還依稀記得是剩下那三個人中的一個人的沾了黑泥的李寧……
看來他們也已經(jīng)出來了,那就不用我擔(dān)心了。唐驥自嘲的笑笑,然后繼續(xù)朝著樓上跑去。不管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出來,并且不需要擔(dān)心生命安全的問題,自己的生命安全還是需要擔(dān)心一下的。
一直跑到七樓,唐驥才能停下喘口氣。一口氣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上七層樓,對于體力的消耗可以說是蠻大的了。不過此時那條魚也停在了原地,只是張著嘴還在呼吸,但是已經(jīng)沒有辦法繼續(xù)向上攀登。
唐驥輕輕松了一口氣,然后突然瘋狂的大笑起來,掏出M500左輪手槍,對準了巨大的淡水鰻魚的大頭的正中央連開三槍。12mm子彈巨大的沖力能夠在一瞬間殺死一頭大象,而此時連發(fā)三槍,在鰻魚的腦袋上開出了一個能夠讓整個人鉆進去的大洞。
手里拎著接近半米長的M500轉(zhuǎn)輪手槍,唐驥狂笑著飛速后退幾部,看著那鰻魚開始垂死掙扎,甚至整棟樓都有些搖晃的趨勢。但是這無所謂,大腦被全部破壞完畢的巨型魚類,根本就是死路一條,只是時間的長短罷了。
五分鐘之后,淡水鰻魚已經(jīng)徹底停止了活動。唐驥笑著親了一口手里跟手炮一樣的手槍,將其重新塞進了自己的腰里。這把槍可是一個寶貝,至少對于唐驥來說是個寶貝,遠比要上掛著的法瑪斯步槍要來的珍貴。
但是唐驥,依舊沒有走到這條鰻魚身前。
數(shù)個月的狩獵,唐驥早就知道,這些魚類的食欲早就已經(jīng)超越了對于疼痛的恐懼,甚至超越了它們求生的欲望。從某種程度來說,它們就是一群畸形的生命,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它們也很可怕,因為即使大腦已經(jīng)死亡,最底部的神經(jīng)也會控制著他們?nèi)カC食。
唐驥甚至見到過一條足足十米長的鯉魚,在身體斷成兩截之后,掙扎著將自己的后半截身體吃下去,又原封不動的從腹腔里落下來的。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唐驥聽見了爭吵聲,他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就在他的樓上,這棟大樓里還有其他的幸存者正在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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