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熱猶在，薛老夫子只了一會兒文章，便離開了，讓一眾太學生獨自看書。有些學生索性收拾背囊離開了課堂，剩下的則開始交頭接耳，著閑話。

　　顧曼君將紙和筆搬到了凌芷惜身旁，對她道：“芷惜，好久未見，在宮中可好？”

　　凌芷惜不便將宮中的事情與她二人聽，只能搖了搖頭：“也就是不少吃不少喝而已。對了，這幾日你們過得如何，有沒有好玩的事情？”

　　凌芷惜扭過頭，看向仍舊在奮筆疾書的聶霜白，忍不住推了她一把：“霜白，你怕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顧曼君用衣袖掩嘴，笑出了聲：“她最近確是用功了許多。”隨后，顧曼君朝薛晚舟的方向努努嘴，對凌芷惜使了一個眼色。

　　薛晚舟坐在聶霜白的前桌，他一邊看著手邊攤開的書卷，一邊用毛穎在紙上記錄著，神情專注無比。聶霜白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膽走上前，輕拍薛晚舟的肩頭道：“薛同學，這段話是何意，可否跟我道道。”

　　薛晚舟抬眸，見聶霜白正捧著一冊書卷虛心請教，便沿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眉頭微皺，薛晚舟搖頭晃腦地讀起來：“命之謂性，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這段話的是，人有性，順性而為就是道，按照道來修養(yǎng)即為教。道是不可以與之分離的，若是分離，便不是道了。”

　　聶霜白聽得一頭霧水，卻還是歡喜地道：“多謝薛同學的一番解釋，霜白受教了。”

　　隨后聶霜白郁悶地坐回了原位，看向凌芷惜和顧曼君：“這段話到底什么意思啊？薛同學和我了一遍，我還是一知半解的。”

　　凌芷惜和顧曼君對視了一眼，卻也是答不上來。顧曼君雖熱衷琴棋書畫，卻鮮少讀《中庸》之類的書籍，讓她些門道來，一時之間竟也是毫無頭緒。

　　顧曼君伸手輕拍著聶霜白的后背，安慰道：“書嘛，讀多了自會有感悟，你才剛剛起步，總要積累一段時日才有成效的。”

　　凌芷惜連忙附和地“嗯”了幾聲，忽然，她靈光一閃，轉過身盯住正在看書的趙玉卿。她一把搶過趙玉卿手中的書冊，將其合上，并對好奇看向她的趙玉卿眨巴眨巴眼睛：“三殿下，對于《中庸》里的這一段，我不是很明白，你能否教教我？”

　　趙玉卿張口即來：“人因性的差異，會有不同的行事準則，依著原則而堅持有所為，便是各饒‘道’。修身養(yǎng)性，將‘道’升華而為信仰，此為‘教’。若是失了原則，做了有違性之事，就是背道而馳。”

　　凌芷惜立刻便領悟了，心中對趙玉卿的崇拜又加深了幾分。

　　聶霜白垂頭喪氣地趴在桌上，眼神呆滯地盯著正前方，全然失去了方才認真學習的勁頭。顧曼君對凌芷惜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架起聶霜白就向后院走去。

　　聶霜白任由二人將她帶到后院，無精打采地道：“唉，看來我真是一丁點賦也沒櫻”

　　“她到底是怎么了，為何突然對讀書生了興趣？”凌芷惜好奇地問。

　　顧曼君笑著道：“還不是因為坐在她前面的那個人。”

　　“薛晚舟？”凌芷惜放低了聲音，疑惑道，“可是，前幾日霜白還處處看他不順眼的。”

　　聶霜白連忙辯駁：“才沒有！薛同學才華橫溢，文采斐然，我怎會看他不順眼？”

　　凌芷惜探究地打量著聶霜白，而聶霜白卻被凌芷惜瞧得低下了頭，臉頰浮現(xiàn)出一絲緋紅。

　　“其實是這樣的……”聶霜白偷偷看了一眼凌芷惜，害羞地道，“前日，你沒來，我因七夕玩得太晚，在薛夫子的課上睡了過去。薛夫子發(fā)現(xiàn)，便讓我背一段文章，我有幾斤幾兩，你們也都知曉，怎么可能背得出來呢？我當時便慌了，課下定要挨罰了。

　　就在我六神無主之時，坐在我前桌的薛晚舟故意將書卷挪到了我能看見的位置，我因此而躲過了薛夫子的責罰，對他感激不盡。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的字工整端莊，十分好看，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讓我羨慕不已。”

　　“羨慕？我看是愛慕吧。”凌芷惜打趣道。

　　聶霜白紅著臉，聲道：“不知怎地，只是一瞬間，我便對他轉變了看法。他儒雅有禮、文質(zhì)彬彬，是個謙謙君子，我……”

　　凌芷惜回想了一下薛晚舟的相貌，雖然并非一眼驚艷，卻也是清秀端正，頗受少女喜愛的外貌。聶霜白之前就對秀氣的郭汝陽有意，現(xiàn)下喜歡薛晚舟，也并不奇怪。

　　“郭汝陽呢？你對他……”

　　聶霜白聽到“郭汝陽”的名字，不由撇了撇嘴，氣呼呼地道：“哼，他怎能和薛同學相比。薛同學一表人才，又文采出眾，早晚會得到官家賞識的。”

　　“對對對！”凌芷惜和顧曼君相視一笑，連連附和。

　　回皇宮的犢車里，趙玉卿端坐于錦墊之上，雙手抱臂，面無表情。

　　平日里，凌芷惜總是時不時挑起窗簾，探頭去看熱鬧。今日卻有些反常，她直勾勾地盯著趙玉卿，眸中卻失了神采，有些呆滯。

　　“你……在想心事？”沉默了許久的趙玉卿終于開口。

　　凌芷惜忽然回過神來，她問向趙玉卿：“你知道薛晚舟吧？”

　　趙玉卿輕輕頷首：“不熟，只知是薛夫子的孫兒。”

　　“同為男人，你覺得……他會喜歡什么樣的姑娘？”凌芷惜試探地問道。

　　趙玉卿面色一沉，道：“你不是喜歡趙玉珹么？怎么，又看上薛晚舟了？”

　　凌芷惜尷尬地笑笑：“怎么可能！我就是問問嘛！我以為，你會比較了解男饒內(nèi)心。”

　　“我不了解。”趙玉卿似乎有些不悅，扭過頭看向一旁，不再理會凌芷惜。

　　凌芷惜無奈地嘆了口氣，只是一個簡單的問題，怎么又惹惱了他呢？可能是答不上來，怕出丑的緣故，三皇子趙玉卿還真是一個好面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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