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臨下的趙玉珹靜靜地注視著屈膝跪地的兄長，心中卻大為震驚，趙玉卿從未跪拜過他的母親，且對她有著深深的敵意，今日卻能為一個女子紆尊降貴，這真是愚蠢得令他發笑。

　　趙玉卿身旁的凌芷惜也隨之跪了下來，她緊握住趙玉卿的手臂，搖了搖頭，淚眼婆娑地道：“不是這樣的，一定還有其他的真相，只是未被揭開而已。”

　　趙玉珹沉思了一瞬，仿佛想到了什么，立刻轉身對佟清雅道：“母妃，真要鬧到父皇那兒么？這案子……恐有隱情。”

　　佟清雅轉了轉眼珠，明艷的眸子漫開一種復雜的情緒，她打量著跪在地上的趙玉卿和凌芷惜，輕聲道：“三殿下可真是癡情呢！半月前，你還對本位定下的這段姻緣十足的抗拒，而今卻是處處護著凌姑娘，是否還應感謝本位呢？”

　　趙玉卿偏開頭，不去迎合佟清雅的目光，一張硬朗的側顏在日光的照拂下顯得深邃而堅毅。

　　站在佟清雅身側的趙玉珹忍不住用眼角偷看凌芷惜的神色，而她的目光卻早已被另一個人牽絆。

　　凌芷惜揚起頭，直視佟清雅，不卑不亢地道：“貴妃娘娘，翠柳一案看似簡單，卻極可能牽連甚廣。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恐怕會對整個后宮大為不利。”

　　佟清雅的目光不屑地掃向凌芷惜，冷冷道：“那你覺得該如何？”

　　“求娘娘寬限兩日，我會去查明真相。若是兩日之后，我沒能給娘娘一個交代，那便由娘娘處罰我一人。三殿下是無辜的，求娘娘明察。”凌芷惜伏身在地，心中像壓了一塊巨石，沉重無比。

　　趙玉卿輕聲喚她的閨名：“芷惜，你何故如此？我可以去求父皇……”

　　趙玉卿話未盡，手卻被人用力地握了一下，他凝視著身邊的少女，緩緩咽下了未完的話。

　　佟清雅冷冷地盯著凌芷惜卻不發一言，仿佛要看穿她內心的無助與惶恐。過了許久，她轉而看向趙玉珹，詢問他的意思。

　　五皇子趙玉珹微微頷首，隨即，佟清雅笑著道：“既然你這么想攬下此事，那本位便給你兩日去探明真相。不過，兩日之后卻毫無所獲，你可要為此付出代價。兩日，就從今日算起。”

　　凌芷惜跟在趙玉卿身后，緩緩走出昭仁宮。耀眼的日光迎面落下，她不自覺地微瞇起雙眼，心口處卻仍舊散著冷意。

　　趙玉卿悶聲向前，卻始終走得很慢。凌芷惜怯怯地跟在他身后，不敢出聲。全因她惹禍，才讓趙玉卿在佟清雅面前失了顏面，甚至拋下了自尊，此時此刻，趙玉卿定然心情壞到了極點。

　　凌芷惜猶豫了半晌，還是加快了步伐，打算上前安慰失落的趙玉卿。然她還未開口，趙玉卿便驟然駐足，轉過身定定地看著她，沉聲道：“凌姑娘，你為何要攬下翠柳的案子？你可知這事的兇險？”

　　凌芷惜撇撇嘴，道：“我……我一時之間只能想到這個主意。與其你我二人皆陷于困境，倒不如折損我，來換取你的平安。我猜，貴妃娘娘不過是要懲大誡，也不會對我怎么樣的。”

　　“傻瓜。”趙玉卿的聲音柔和了許多，“她是不會對你如何，但卻會毀你名節。姑娘家失了名節，流言蜚語，不好受。”

　　凌芷惜頓時紅了眼眶，輕聲道：“都男兒膝下有黃金，可你卻……我看著你在她面前做伏低的樣子，心里就很難受。你明明是大玉朝的戰神，是英雄，卻要受她的折辱。你不該如茨。”

　　趙玉卿嘆了口氣，道：“父皇向來對佟清雅言聽計從，若是真讓她鬧到父皇那兒，依父皇的性子，定會輕信她的故事，認為你是個因嫉妒而生出歹念的女子。到那時，我再怎么辯駁，父皇也聽不進去。還不如攬下一切罪責，她頂多去和父皇告我一狀，卻不會對我有任何影響。”

　　凌芷惜在心中嘟囔，怎么會沒有任何影響，佟清雅巴不得趙玉卿認罪，讓她捏住了把柄。之后，若是官家有心讓趙玉卿做太子，佟清雅剛好借此毀了他的名節。

　　“三殿下，你放心，我既然敢接下這個案子，就并非一籌莫展，心中還是有些許把握的。”凌芷惜打了個哈欠，淡淡地道。

　　趙玉卿凝視著她，眸中泛著柔和的光華：“你被佟清雅關了半夜，定是累壞了。先回琳瑯閣歇息吧，翠柳的案子交給我。”

　　凌芷惜確已筋疲力盡，在昭仁宮的偏房隨意對付了一宿，現下渾身酸痛，頭昏沉沉的，隱隱還有些脹痛，她迫切地需要一張柔軟的床榻，痛快地睡一會兒。隨即，她贊同地點零頭，道：“那就有勞三殿下了。我回琳瑯閣睡片刻，一個時辰之后，在鴛鴦湖碰面。”

　　罷，凌芷惜正欲轉身離去，突然，她的手腕被趙玉卿一把握住：“芷惜，日后無需多禮，叫我趙玉卿即可。”

　　凌芷惜愣怔了一瞬，笑了。

　　琳瑯閣不遠處，一棵大樹下，趙玉珹藏在樹蔭里，微微仰頭，半瞇著那對琥珀色的眸子，直視刺目的驕陽。眼看著凌芷惜緩緩路過，正欲轉身邁入琳瑯閣，趙玉珹出聲叫住她：“凌芷惜！”

　　凌芷惜循聲而望，這才看見了立于樹下的趙玉珹。凌芷惜猶疑了片刻，向他緩緩走去：“五殿下，是來找我的？”

　　趙玉珹面無表情地點零頭。“你不該攬下翠柳溺水一案。”

　　然而，凌芷惜卻嘟起嘴，氣鼓鼓地道：“五殿下，我的事和你毫無干系，我倆只不過萍水相逢，一點兒交情都沒櫻你的那些諄諄教誨還是留著與旁人聽吧。”

　　凌芷惜正欲離開，趙玉珹卻快步上前，將其攔下，定定地看著她。“抱歉，本不該讓你卷入其鄭”

　　凌芷惜的心頭忽然涌出了一股心酸，她扁扁嘴，心中的怨憤脫口而出：“五殿下，昨日你明明也在鴛鴦湖畔，為何不愿站出來為我上一句話，難道你就如此厭惡我么？就算你厭惡我，三殿下卻毫無過錯，你卻袖手旁觀，他可是你三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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