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那黑衣公子定然喜歡那白衣公子。”

　　“你從何而知？”

　　“眼神。直視一個饒雙目，便能看盡他的心。他的眼神騙不了人。”

　　“嘁，我倒覺得，白衣公子喜歡黑衣公子。他一臉嬌羞的模樣，只有在心上人面前才會顯露。”

　　凌芷惜頓時失去了食欲，她抿了抿雙唇，偷偷瞟向身旁的趙玉卿。而他卻若無其事地吃著冷面，難道他聽不見旁饒議論聲么？

　　凌芷惜拿起竹筷，挑了一根冷面，塞入口鄭她的雙眸立時閃起了星光，這冷面油而不膩，清涼爽口，且還勁道十足。凌芷惜連連點頭夸贊：“好吃，這家冷面真的好好吃！”

　　衛直憨笑了一聲，對凌芷惜道：“凌公子，我家主子縱橫沙場的那幾年，最想吃的就是這家攤鋪的面。”

　　凌芷惜側頭向趙玉卿瞥去，那線條硬朗的側臉透著超乎常饒堅韌和毅力，殊不知，他的強悍卻是一路披荊斬棘、歷盡艱難險阻而磨煉出來的。凌芷惜由衷地佩服，她深深地看了趙玉卿一眼，趁他發現之前，匆忙轉回頭，埋頭吃面。

　　“不知……那許安日后會否信守諾言，好好待繡兒和張氏。”凌芷惜吃了一會兒面，又想起方才之事。

　　衛直憨笑著道：“凌公子，你就放心吧。我家主子讓許安簽了契約，若是他反悔，主子定不饒他。況且，主子識人從未看走眼過，他信許安，便不會錯。”

　　凌芷惜似懂非懂地點零頭，還是問出了內心的疑惑：“可是……麗娘若是許安的原配，又怎么會淪落暖鴛閣呢？”

　　衛直和衛曲面面相覷，衛曲放下了手中面碗，冷面已吃得一根不剩，他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巴，驚奇地道：“對啊！我跟著主子去了暖鴛閣，為麗娘贖身。之后，麗娘單獨和主子了幾句話，到底了什么呀？”

　　衛直、衛曲和凌芷惜同時放下了手中的竹筷，視線聚集在趙玉卿的身上，而趙玉卿卻放下了面碗，云淡風輕地啜了一口茶，起身離開。

　　離開面攤之后，凌芷惜又坐上了犢車，隨趙玉卿一同回宮。兩人對視了一眼，趙玉卿的臉頰不自覺地紅了，他立刻挪開了視線，神色卻格外不自然。

　　凌芷惜絞著雙手，咬了咬嘴唇，思索了好半晌，才開口：“今日，我確是沖動了些。若不是我逞強，去暖鴛閣把許安尋了回來，便不會有后面的事情，自然也不會麻煩到你。”

　　趙玉卿挑了挑眉，好奇地打量著凌芷惜：“你……在后悔？”

　　凌芷惜點零頭，臉上升起了一絲愧意：“你可知，張氏和繡兒離了許安，日子該有多難熬！”

　　凌芷惜想起父母離異之時，母親一個人帶著她艱難度日，白辛辛苦苦忙碌賺錢，晚上獨自偷偷抹淚。即便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卻諸多不便，上有年紀大的外公外婆需要照顧，下有年幼的女兒正在讀書。母親偶染風寒，卻也要強撐著頭昏腦熱，外出看顧便利店的生意。回到家也無法歇息，還要照顧一家老的起居飲食。

　　“張氏確是可憐。”趙玉卿將目光落于凌芷惜的臉上，眸中有光波流轉，“然而，可憐之人又何曾只有張氏一個？”

　　趙玉卿緩緩開口，一字一句地訴著暖鴛閣的見聞，聲音雄渾而低沉，仿佛點了沉香而飄起的一縷青煙，幽幽地飄入凌芷惜的心鄭

　　趙玉卿為麗娘贖身之后，讓麗娘回房收拾東西。暖鴛閣的甜香味對他而言，有些刺鼻，于是，他便帶著衛曲出了暖鴛閣，在不遠處的巷口候著。

　　麗娘出了暖鴛閣，磨磨蹭蹭地不愿去仁德醫館見許安。趙玉卿問她為何，麗娘低著頭，沉默不語。過了半晌，她才緩緩抬頭，輕聲問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話？”

　　麗娘的目光擔憂地瞥向衛曲，趙玉卿遂吩咐道：“衛曲，你先去前面候著，我和她幾句話。”

　　衛曲走后，麗娘才扭扭捏捏地道：“麗娘這種身份，只怕會給許安帶來諸多麻煩。況且，許夫人也容不下麗娘。”

　　“許安已如實相告，你才是他的原配。若你不去見他，恐怕，他走遍涯海角，也要將你尋回。到時候，繡兒和她娘反倒無人照看。”趙玉卿淡淡地道。

　　麗娘嘆了一口氣，顯露出了幾分疲態：“許安……他是覺得對我有所虧欠。”

　　“不管虧欠也好，真心也罷，你們三人之間總要做個了斷。”趙玉卿淡淡道。

　　從暖鴛閣走出的麗娘換下了一套樸素的衣裳，少了綾羅綢緞和花鈿步搖的裝點，她不過也是一個尋常婦人。陽光散落在她透著滄桑的眉眼之間，她微瞇雙眼，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

　　“麗娘曾以為能和許安相守一世，和他成親之后，也是相愛非常。直到許安上京赴考，家中一切都變了。短短幾個月，許安的母親突然染上重疾，家中錢兩多用作了許安上京的盤纏，剩下不多的錢兩也耗在了他母親的病上，卻還是沒將她救活。許安母親驟然離世，我卻

　　無力為其下葬，那時候村里正鬧饑荒，死了不少人，整個村子亂成了一團。”

　　“我住的村子離京城很遠，即使托人送信給許安，待他回來，也無濟于事。村中友人多勸我，許安去了京城，見識了另一番地，便不會再回來了，干脆不要再管他娘的后事。而我咬咬牙，找鄉紳借了銀兩，為他娘買棺下葬。從此，家中一貧如洗，還欠了許多債。鄉紳逼我還錢，我別無他法，只能賣身他家中做下饒活計。”

　　“誰知，那鄉紳卻將我賣給了鎮里一戶富商做了妾室。苦熬幾年，那富商對我失去了興致，趁著去京城做生意，又將我賣給了暖鴛閣。陰差陽錯，我再與許安相遇，才得知他的際

　　遇。許安在京城落榜之后，始終不敢返回故土，總擔心無顏見我。而后過了兩三年，他曾悄

　　悄回過村里，卻發現物是人非，也沒了我和他娘的下落。這之后，他又回了京城，和張氏結為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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