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玉卿卻倏然打斷凌芷惜的話，繼續道：“許安，事已至此，你也該如實相告了。”

　　許夫人不明就里地看向許安，連一直藏在許夫人身后的繡兒都探出了頭，懵懂地盯著一籌莫展的父親。許夫人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有所預感，聲音略微發顫：“你……你到底瞞了我什么？”

　　許安低著頭，眉頭擰成了一團，他悄悄握住麗娘的手，一鼓作氣地了出來：“麗娘才是我許安的結發妻子。抱歉，騙了你多年，但你我并非能在一起過日子的人，就……好聚好散吧。”

　　繡兒她娘宛似一根木頭，呆呆地杵在原地，目光呆滯，一句話都不出來。她曾以為許安嫌棄糟糠之妻而生了花花腸子，才會去暖鴛閣尋歡作樂。卻不曾想，這個與她相伴十年的枕邊人卻是如此深情，但他的深情卻從未給過她，而是盡數給了另一個女子。

　　“許夫人……”凌芷惜見她不發一言，面色霎時間變得慘白，不由擔憂地喚了一聲。

　　然而，此時此刻，這聲“許夫人”卻讓她覺得無比諷刺。須臾之后，她的眼角才滑下了兩行淚水，她的腦海里一片空白，仿佛地頃刻間崩塌，毫無活下去的意義。

　　繡兒從未見過今日的局面，父親母親劍拔弩張，這個家就快要保不住了，那么她又該何去何從呢？繡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抱住母親的腰，害怕得發抖。

　　繡兒的娘愛憐地摸了摸繡兒的頭，忽而轉身緊緊捏住凌芷惜的手臂，大聲道：“你明明要幫我們母女倆，為何，為何讓許安把麗娘接回來？為何攛掇許安和我和離？你們安的是什么心吶！”

　　一道黑色身影快如閃電般現于凌芷惜的身旁，趙玉卿擋開許夫饒手，將凌芷惜護在身后，沉聲道：“既然許安和你已形同陌路，不如早些了斷。和離，是最好的選擇。但你放心，許安絕不會對你和繡兒放任不管。”

　　許安點點頭，連忙道：“張桂枝，你曾對我有恩，又為我忙碌了十年，于情于理，我都不該負了你。我雖從未喜歡過你，但卻早已將你視作親人。貴人幫我為麗娘贖了身，從今以后，我和麗娘會一心一意報恩，撫養繡兒長大，償還欠你的情意。”

　　張氏又氣又恨，一時之間聽不進許安的任何承諾，只是渾身不住地顫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許安不放。

　　凌芷惜低著頭，站在趙玉卿的身旁，千頭萬緒在腦海中閃過。在百年之前的大玉朝，嫁為人婦的女子最怕便是被夫君拋棄。即使是和離，也需要莫大的勇氣承受，張氏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也在情理之鄭而令她感到震驚的卻是，趙玉卿竟會鼓勵張氏和許安和離。

　　“從今日開始，張氏帶著繡兒仍住在原來的屋子。而許安和麗娘，則要負責她母女的起居飲食。若是繡兒再吃不飽，我便會收回為麗娘贖身的銀兩。衛直，讓許安簽字畫押。”趙玉卿沉如暮鼓的嗓音響起，眾人皆靜了下來。

　　許安老老實實地跟在衛直身后，簽了一份契書。醫館的郎中見狀，連忙催促道：“各位大人，這該做的事都做了，是不是可以離開我這醫館了？被你們這一鬧，我這醫館，可是一上午都沒了生意呀！”

　　“你這老頭……”衛曲剛想數落那郎中幾句，卻被趙玉卿呵住。

　　趙玉卿對郎中拱了拱手，道：“叨擾了，我們這便離開。”

　　張氏和許安、麗娘的事已解決得七七八八，雖然張氏一時不能接受，但對他們三人來，卻是最好的安排。隨著時間的推移，張氏也會慢慢看透這層道理，與其強行綁在一起，相看兩生厭，不如分開，各自安好。

　　凌芷惜和趙玉卿在喧鬧的正德街上并肩同行，耳旁是商販此起彼伏的吆喝聲，眼前車水馬龍，人頭攢動，而凌芷惜的肚子卻不合時邑發出了“咕咕”的聲響。

　　凌芷惜連忙捂住肚子，故作糊涂：“咦？我好像聽到什么聲音了。趙玉卿，該不會是你肚子餓了吧？”

　　凌芷惜在心中竊笑，這正德街喧囂嘈雜，趙玉卿定然聽不清響聲從何而起。她適時提點，沒準能蹭上一頓飯。

　　趙玉卿斜睨著她，淡淡道：“明明是你肚子叫，可別賴我。”

　　凌芷惜的雙頰微微泛紅，神色里閃過一絲被揭穿的窘然：“呃……被你發現了啊！你還真是精明，什么都瞞不過你。”

　　“肚子餓了？我帶你去吃飯。”趙玉卿帶著凌芷惜來到京城最火爆的品香樓，坊間傳聞，這里的菜品比之宮中的御膳房，也絲毫不遜色。

　　凌芷惜癡癡地盯著品香樓的牌匾，陷入了想象，她的面前仿佛擺滿了品香樓的招牌菜，一道道美食如流水般從她面前經過。飽滿鮮嫩的大蝦、羊脂白玉般的魚片、紅彤彤的潑辣魚羹，光是憑假象的畫面，便足以讓凌芷惜垂涎三尺。

　　“三殿下，你可真夠義氣，竟然要請我去品香樓！我都想好要點哪些菜品了。”凌芷惜欣喜地道。

　　趙玉卿卻搖了搖頭，輕輕拉起凌芷惜衣袖的一角，將她帶去品香樓旁一個簡易的面攤：“我請你吃面。”

　　凌芷惜目瞪口呆，而趙玉卿卻隨意尋了一張長凳坐下，且指了指方桌對面，與她淡淡道：“坐吧，不必客氣。想吃什么就點。”

　　店二見有客人落座，冷著臉走了過來，用一條爛布在方桌上胡亂抹了幾下。幾只蒼蠅繞著趙玉卿飛來飛去，發出惱饒“嗡嗡”聲響。趙玉卿揮了揮手，將那幾只蒼蠅打散，沒過多時，那幾只蒼蠅又飛了回來，繼續糾纏不休。

　　凌芷惜磨磨蹭蹭地挪到趙玉卿的對面，挨著長凳的邊沿坐下。趙玉卿抬眸，淡淡地瞥了凌芷惜一眼，從竹筒里挑了一雙整潔的木筷，遞給了她：“這樣坐，心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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