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公車
遲醒緊緊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那行文字,數(shù)不清楚他究竟看了多少遍,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樣的,只是無邊的憤怒襲擊著他,卷動他整個心。
“58,到了。”城西離城東著實不近。
司機大叔往后看,還心想這長得俊俏的小伙子怎么臉這么黑呢,剛想完就見著他塞過來一張紅色的毛爺爺,丟下一句‘不用找了’就推門下車。
一路走一路想,手機塞在口袋里,遲醒呼吸都有些厚重,春風浮動他黑色的碎發(fā),他始終不言不語。
可以一直喜歡我嗎?
遲醒不明白林時茶為什么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傷害他的人是她,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也是她,她怎么有臉用一種與往日無異的、溫溫軟軟的語氣說話。
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想著想著,遲醒都要邁不開步子了,停下站在路邊。天色逐漸黑了下去,來來往往的車輛呼嘯而過,車尾氣難聞的要死。
遲醒眼圈兒倏爾紅了,他自語了一句,“車尾氣太嗆鼻了。”言罷罵了句粗口。
林春華在廚房里忙活來忙活去,拿著一柄嚇人的菜刀側著過來,提起魚尾巴到水池子里熟練的刮著魚鱗。
聽到動靜她往后仰了一下身子,手上動作不停,“回來了?今天沒有上晚自習么?”林春華整理完魚,洗了洗手,在圍裙上擦著手走出廚房。
“唔,沒有。”
林春華又笑,“乖娃,我今兒午后去菜市場買了條鮮魚,一會兒燉湯給你喝,要不要放兩塊兒嫩豆腐?”她注視孫女把書包掛到了沙發(fā)旁,又把校服外套給脫了。
“好,豆腐挺好吃的。”她語氣與常日無異,甚是日常向,只是之后又過來,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林春華的手。
林春華被她這個動作弄得一怔,多少有些沒反應過來,反握住她的手,摸了兩下覺得細嫩無比,沒忍住放輕揉了聲音:“怎么了?”
“沒有,今天晌午學校食堂的飯好難吃,有點想念奶奶的飯了。”
對林春華來說,沒有什么比這句話更能打動人心,她笑瞇了眼睛,“等會兒就能吃飯了。”
林春華的手心,也布滿了繭子,林時茶默默的撫摸了兩下,在林春華又要懷疑她心情是不是不好了之際放開她的手,她站在廚房門外,端詳著林春華忙活來忙活去的背影,輕輕垂下了羽睫。
“愣著干嘛?回房間換換衣服,洗洗手過來給我打下手。”
“哎,好。”林時茶答應的快極了。
不多時林時茶就換了一套長袖長褲,踩著兔子耳朵拖鞋,將及腰長發(fā)高高扎起,兩邊還有幾縷秀發(fā)垂下,映著她齊齊的劉海下那雙漂亮的眼眸,煞是清純。
林春華多看了兩眼,“我孫女長得真俊。”
林時茶眨了眨眼睛,跟著露出一個笑臉,倆人對著笑。
晚上七點半,飯桌上擺放著兩菜一湯,一人一碗米飯。林春華從房間里拿出來兩個藥瓶子放到餐桌上推過去,“我去醫(yī)院又買了兩瓶,你放好記得按時吃,書包里放的要帶去學校別忘了。”
說著她坐下夾了青菜放進嘴里吃著,給林時茶盛了一碗魚湯。
林時茶視線在藥瓶上停頓了足足三秒,才收下,低低恩了一聲。
“我知道你吃藥吃的實在不耐煩了,不過錢攢的差不多了,你今年放暑假正好休息,咱就去把手術給做了,之后你就能跟平常人一樣,”林春華終于露出一抹輕松的表情,“跟其他女孩子們都一樣,逛街唱歌跳舞,什么都可以。”
跟其他人一樣……
林時茶喝了一口魚湯,嫩滑的豆腐順著喉頭滑下去,入口即化根本不用咬,她頓了頓才說話:“奶奶,我不做手術了。”
不料林春華聽到這句話,愣神片刻后竟立馬拉下了臉,“不做想什么樣,做,必須做!”
“您的風濕病關節(jié)炎當我不知道么?”林時茶反問,看了一眼林春華的腿,“我不想您以后要拄拐杖走路,先把您的這些病癥治好了,再說我的事情。”
林春華神情一促,似乎有些窘迫,但好在自己是長輩只要臉繃得緊就什么都能不被看出,“我不礙事,你那是大病,我跟你比什么!”她說著說著就容易上火生氣。
林時茶自然而然的抬頭:“可是我年輕啊,我的命還長著呢,您要緊。”
這話其實是不怎么好聽的,但林時茶偏是故意這般說用來堵林春華的嘴。
果然林春華被噎了一下找不到話再去反駁什么。
晚飯后,林時茶洗了澡吹干頭發(fā),手機消息提示音才姍姍來遲,林時茶放下吹風機打開一看。
—你要是我,你會怎么樣。
遲醒要她換位思考,林時茶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手機,把毛巾掛到原位,林時茶靠在洗衣機上翻看列表,發(fā)現(xiàn)沈默換了條狀態(tài),只有一句話:我闖千里已返回。
我闖千里已返回。
林時茶看到下面有不少陌生的ID留評,在疑惑往日樂觀小王子的沈默怎么會忽然發(fā)這么傷感的句子。
又看了會兒,林時茶就把手機收起來了,關上浴室的門,林時茶才看到林春華房間的燈還開著,林時茶略微遲疑片刻,慢慢走過去。門沒有關,露出一條不窄的縫,橙黃色的燈光泛出,并不刺眼,反而柔和的很。
林春華側對著門手里拿著一張相框在抹眼淚,她的脊背已經(jīng)彎了,不宜長時間站立,腳掌撐不住,所以沒站一會兒就退回到床邊坐著,她不時用手輕輕撫摸相框,自言自語著什么。
“……你走的也太早了……”
“這孩子如今……倔……忽的不想做手術……要是出……事,我又該怎么過……”
“我只有她了。”
最后的這句話清晰無比,那聲音蒼老疲憊,又帶著滿滿的不安和難過。回蕩在林時茶心底,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著她的心房。
林時茶沒有哭,或者說,她壓根不知道要怎么哭,更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悲傷。她心下復雜無比,想了許多許多,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門外。
爺爺在林時茶出生那年去世,恰逢那年老家蓋房子連夜漏雨,房屋塌方出了事故,爺爺沒能活著出來,村子里給補貼了一些錢,但饒是如此也彌補不了什么,爺爺奶奶早在建國之前就是戀人,他們是一對少見的自由戀愛結合的夫妻。
爺爺去世可想而知給林春華帶去了多大的沖擊。
然而不久之后媽媽懷孕了,正是這個好消息稍微化解了一些林春華心頭的傷痛,于是她一門心思撲在這胎上,林時茶出生后自然也是被林春華放在心尖尖上寵著,只是爸媽感情不好,她出生兩年多他們便離婚,各自成立新的家室。
林時茶初初經(jīng)歷了幾番被當皮球踢的尷尬日子,后來林春華惱怒,索性將孫女放在膝下自己養(yǎng)活,如此算起來,林時茶真的是林春華的全部。
這些年來,也是因為有林時茶在,才吊著林春華認真努力的活著,她總算是有了個目標,那就是賺錢給林時茶看病做手術。
如今臨林時茶說不做手術了,她的目標跟著消失,人跟失了主心骨似的,手足無措?yún)s更難安,她害怕林時茶像爺爺當年一樣,忽然就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
她連日子該怎么活都不知道了。
人老了,就越發(fā)脆弱多思。
林時茶站了許久,最后緩緩嘆了口氣,第二天一早,她吃早飯時說道:“我做手術,昨天只是說著玩的,您別在意。”說完她補充,“我當然是想做手術的,學校的體育課,我從來沒參加過。”因為做不了劇烈運動。
林春華聞言松了口氣,“好,好。”她連著說了兩個好字,“飯卡上還有錢嗎?不夠吃了就告訴我,在學校得吃得好,營養(yǎng)千萬跟得上,牛奶我給你放桌子上了,你拿到學校去,中午的時候喝。”
“給,雞蛋剝好了,蛋清也得吃。”這孩子就不愛吃蛋清,無論蒸雞蛋還是煮雞蛋都不耐煩吃,林春華為了讓她吃可謂是煞費苦心。
林時茶皺了皺眉頭,才不情不愿的接過雞蛋,咬了好大一口,囫圇著咀嚼著往下吞,吃了就趕緊喝粥過濾一下嘴巴里蛋清的味道。
早七點準,林時茶等到了去學校的公車。
剛上車,就在公車上看到了熟人,他穿著校服手拉著拉環(huán)只看了她一眼,很快就轉回過頭,健康的小麥膚色在春日的晨光之下顯得帥氣無比,更別說他因為經(jīng)常打籃球,極具身高優(yōu)勢,只是這么站著,周邊一圈兒座位全都是同校的女生,不時有人偷偷看他。
林時茶慢吞吞的走過去,上班高峰期,沒有空位,她站了會兒抬起手拉住拉環(huán),還有些勉強抻著胳膊,這樣一來,裙子就跟著往上去了半寸,白嫩修長的雙腿甚是吸睛,腿窩往上就是大腿,晨光掃來,兩腿內(nèi)側與裙擺交替處是一片或明或暗的陰影。
邊珩就看了那么一眼,呼吸都跟著一滯。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自己要多看兩眼,而是其他人。公交車上的學生黨畢竟都是少數(shù),還大部分都在他身邊圍著了,其余多的是成年人,甚至有個大腹便便的戴眼鏡的男人已經(jīng)注意到了她,視線毫不遮掩的往她后腿上瞅。
邊珩臉龐僵著,許久之后,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個子矮的話,就不能去扶著座位椅子么?”
這聲音在晨間安靜的車里無比顯眼,但她愣是遲疑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的放下手,大概是不大確定是不是在跟她講話。
“……我身邊站著的除了你還有誰?”邊珩非常火大,直接抓住她的手腕放到面前座位的椅背行,“扶緊。”他冷聲命令。
被扶著椅背的女生悄悄往里面坐了坐,抱著書包遮擋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也沒敢隨便亂飄視線。
“你在關心我嗎?”她歪了一下頭,半抬著頭看向邊珩。
“有臉問這話么,自作多情。”邊珩沒有表情,看都不看她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我闖千里已返回,其實是情詩,完整的詩句是:“我闖千里已返回,愛你之心永相隨;我愿白首隨君去,風中愛人盼你回。”。其實是小奶狗不甘心想挽留茶茶的隱晦表現(xiàn)方式,只可惜茶茶不care,也壓根兒沒去故意搜一下這句詩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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