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這般地走著。冷血忽然生起了一種急著回家的沖動。

　　他一向沒有“家”。

　　“迎送客棧”就是他此細(xì)心情的所有歸宿。

　　冷血疾行在路上。他的步履如此之急，就象船行在月光的ru河上，整個(gè)人都“飄浮”在路上。

　　他一路奔行，直至他轉(zhuǎn)入閑寂無人的長巷，突然看到第二個(gè)月亮。

　　有時(shí)候，月光不但令人傷情，而且也會傷人。

　　月如鉤。

　　鉤也如月。

　　那“月亮”竟然“飛”了下來，飛斬冷血。

　　好一輪“傷人的月亮”！

　　鉤鐮刀直飛冷血面門。

　　冷血乍受狙襲，身形立即象一只中了箭的雁似的，陡然急止，然后用一只蟑螂的眼光，去看襲擊他的刀。

　　刀已近臉。

　　然后，他如臨大敵的神容，遽變成了故友重逢的狂喜。

　　他沒有避。

　　他甚至是微笑著來看那一柄正要取他性命的刀。

　　他為什么不避？

　　他喜歡死，還是愛上了那把象蛾眉月一般的刀？

　　半空，一只黑手，指甲還布滿了泥垢，及時(shí)抓住那刀柄。

　　“嗡”的一聲，那柄刀勢子陡停之際，刀鋒離冷血的鼻子已不到一寸。抓刀的人非常悲憤：“我呸！呸！呸１呸呸呸呸呸呸呸！你沒用，你孬種，你怎可以不避，那多沒趣，那多沒趣，那多沒意思！”他越罵越火大：“你這種狗東西，就只會欺負(fù)女子！”

　　冷血的笑容冷了。

　　這時(shí)，有人丟給他一把劍。

　　丟劍的人用鐵銹似的聲音說：“冷血，你手上現(xiàn)在有了兵器，你隨便跳一個(gè)，我們是不會以多欺寡的。”

　　然后那人下令似的道：“你進(jìn)招吧。”

　　那人沉聲說完之后，立刻有兩個(gè)人走近冷血。

　　一個(gè)人走來的時(shí)候，看人的目光象一頭狗。

　　另外一人一臉聰明相，但卻向冷血的腳下吐了一口痰。

　　冷血當(dāng)然認(rèn)得他們聰明樣的人是二轉(zhuǎn)子。犬目漢子是何阿里。

　　他也當(dāng)然認(rèn)識前面兩人。

　　他一君那把鐮刀，就知道來的是儂指乙，一聽那人說話穩(wěn)如泰山，就知道來的是耶律銀沖。

　　他就不知道為何他們會這樣仇視他。

　　他一直都懷念他們。

　　“五人幫”：耶律銀沖、儂指乙二轉(zhuǎn)子、但巴旺、阿里，他們是瑤族、遼人、回疆族、女真部、中原人氏，各因事窩在老廟，不出江湖。

　　但他們心仍未死。

　　為救大學(xué)生一事，他們奮而揭竿，與老渠鄉(xiāng)民，死守力戰(zhàn)。

　　他曾跟他們同一陣線。

　　他們跟他曾同生共死。

　　他的五個(gè)“教練”，就是這五人合力“打發(fā)”掉的。

　　他好喜歡他們。

　　他們曾救了他的命。

　　其中但巴旺，還送他上四房山求醫(yī)，以致慘死在薔薇將軍刀下。他極感激他們。

　　他好想念他們。

　　但為什么他們那么恨他？

　　見面時(shí)原有的歡悅，怎么卻成了悲痛的仇視？

　　冷血握著劍。

　　那是一柄普通的鐵劍。

　　一柄銹漬斑斑的劍。

　　冷血此刻的心，也如劍上的銹；這時(shí)候，一朵云也正好遮住了月亮。冷血完全能體會連發(fā)出一聲呼叫的機(jī)會也沒有就給搗住了的感受。

　　“你出手吧。”二轉(zhuǎn)子挑釁地道。

　　本來，二轉(zhuǎn)子和阿里，是“五人幫”里對他最為友善的。

　　冷血心痛的問：“為什么？”

　　自這四人出現(xiàn)之后，暗巷里跑出來了一只狗，狺狺狂吠，但又一面吠，一面退。二轉(zhuǎn)子冷笑了起來：“你做過的事，你自己心里知道。”

　　冷血道：“我做了什么事？”

　　二轉(zhuǎn)子道：“你要我說？”

　　冷血道：“如果我有錯，情愿受死。”

　　儂指乙不屑、鄙夷的說：“少來裝可憐博同情！”

　　冷血轉(zhuǎn)向耶律銀沖：“耶律大哥。”

　　耶律銀沖哼了一聲：“不敢當(dāng)。”

　　冷血誠懇的近乎是哀求的問：“我究競犯了什么錯？”

　　耶律銀沖重逾千鈞的問：“你真的想知道？”

　　冷血斬釘截鐵的答：“是。”

　　耶律銀沖道：“但巴旺陪你上四房山求醫(yī)，他死了，你卻活著。你們一走，敵軍就攻入老渠，殺個(gè)雞犬不留。我們死里逃生，帶了穿穿和貓貓?zhí)映鰜恚�趕上四房山，想跟你們會合，卻見**山上，立了墓碑，梁大中、但巴旺等都死了，還有一個(gè)女子在哀哭。我們從她的口中得悉，你根本沒有中毒，還殺了她的兄長。她還親眼看見，小骨已身受重傷，小刀姑娘更衣衫不整她正是剛才要刺殺你的小姑娘！連一個(gè)年輕女子都如此恨你，冷血，你當(dāng)真是喪心病狂！”

　　冷血聽著，靜了下來。

　　二轉(zhuǎn)子怒笑道：“你沒話了吧？”

　　儂指乙道：“跟這種人還多說什么！”

　　二轉(zhuǎn)子急道：“你說話呀！”

　　儂指乙道：“別以為做了什么事，抵死不認(rèn)就可以脫身。上頭可還有個(gè)天！”說到這里，云已搶步游離了月亮。

　　澹澹的月華又照了下來，分明象剛用水大力洗刷過似的。

　　生存便是要經(jīng)過春與秋……

　　一如月亮要經(jīng)過浮云。

　　半晌，冷血才問：“老渠鄉(xiāng)民……他們……”

　　阿里沒好氣，爆出來一句：“你到底是不是驚怖大將軍派來的！”

　　冷血驀然抬起了頭。這個(gè)動作是那么的突然，使得四人都以為他要倏然出手，同時(shí)一驚。

　　只見冷血那雙不會傷感的眼睛，眺視巷子的盡頭，（還是后頭？）象靜聽些什么。阿里更是光火。他更氣的是冷血不回答他的問題，“別裝神弄鬼了！快受死吧！”冷血忽然道：“不是有鼓聲嗎？”

　　耶律銀沖神色肅然。可是他沒聽到什么。

　　這鼓聲仿佛只有冷血一人聽到。鼓聲似在心里最深處詭秘的傳來，浸過月華，帶了一股冷冽的殺氣，冷血甚至可以揣摸到冷硬的鐵錘砸在魚頭上的碎裂聲響。月華太冷，竟使冷血不由自主打了一個(gè)寒噤：不好，只怕小刀……

　　他那種象野獸一般能先一步聞到危機(jī)的本能又閃現(xiàn)了出來。

　　這時(shí)，二轉(zhuǎn)子正說，“你睢不起我們吧？來來來，我先與你較量較量！”儂指乙則道：“我們來決一死戰(zhàn)！”

　　阿里嗤道：“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信你強(qiáng)得過公理的拳頭。冷血，你要是還有點(diǎn)人樣，就挑一個(gè)吧，咱們看誰收拾誰！”

　　冷血忽然抱拳：“諸位請了。”

　　阿里一愣：“什、什么？”

　　冷血疾道：“我要走了。”

　　二轉(zhuǎn)子叫了起來：“走？你是要逃不成！咱們還未決一勝負(fù)呢，就想逃！”“決戰(zhàn)？我不想跟你們打，而且，現(xiàn)在還不是打架的時(shí)候。”冷血急得象沸水燙過似的，勿勿交代下這句話：“我有事，打架的事，他日再奉陪吧。”說罷，他立刻就走。所以，儂指乙、阿里、二轉(zhuǎn)子也立刻就發(fā)動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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