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退伍兵 4
一個多月后我才清醒過來。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卻看到了小穎在看著我,看到我醒了,小穎大叫:“醫(yī)生,醫(yī)生!”醫(yī)生給我做了檢查,笑著說:“他挺過來了,沒什么事了,好好休息就行了。”小穎是請假來照顧我的。我很意外,也很感動。我問她:“部隊怎么會準假?”她說:“別忘了我爸爸是誰,怎么能不準我的假?你嚇死人了知道嗎?老是說胡話,卻怎么都不醒。醫(yī)生說你能醒過來就能活,醒不過來就永遠睡了,藥物已經(jīng)對你沒什么作用,就靠你自己的意志力了。”我說:“我還真想睡過去了,好累啊。不過我老聽見有人唱歌吵我,唱得蠻好聽的,想看看是誰,但是老是看不見,一著急就睜開眼睛了。”小穎說:“還說呢!我唱得嘴都干了!”我說:“是你啊,怪不得聽著耳熟,我還想聽,你唱《故鄉(xiāng)的云》挺好聽的,比費翔好。”她臉紅了,說:“你想聽我就唱給你聽。”昏迷了那么久,我的全身肌肉都萎縮了,血液感染把我的視力也破壞了,體重從原來的136斤降到不到80斤,手連拿筷子的力氣都沒有了。一下子就這么成了病床上的病人,我很失落。我不愿說話,經(jīng)常就這么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那棵小樹,小穎問我看什么,我想起師父的話,說:“我在看我的家鄉(xiāng)。”她知道我心情不好,安慰我說:“很快你就能回你的家鄉(xiāng)了。”小穎變著法子給我做吃的,可是我藥水打多了,太久沒有吃東西,胃已經(jīng)成了藥物性痙攣,吃什么都吐,只能慢慢地喝一點點湯或者稀飯。小穎就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毫無怨言。她經(jīng)常給我唱歌,晚上她就睡在我旁邊的病床上。我讓她回部隊,可是她說什么也不走。連長派來一個新兵照顧我,可是這個兵什么也插不上手,沒多久就待不下去了。臨走的時候,他說:“葉子,你真有福氣,我是什么都幫不上了,我回連隊了。”看得出他很羨慕我。連長也來看過我?guī)状危膭钗遥腋B長說謝謝。連長的大嗓門又呱啦起來:“謝什么,你是我的兵,老子要把你好好地交回到你爹媽手里。是連長對不起你,要不是連里有事,早來兩天你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我說:“連長,你犯不著為我又背個處分。”連長說:“反正我跟領(lǐng)導(dǎo)拍桌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多個處分有什么?部隊還需要我,處分也就是走走場面,沒事的,連長自有福星高照。你給我好好養(yǎng)傷,早點兒回來就得了。馬達想你了,你不在,馬達連飯都吃不香。”馬達這時候正趴在我的床頭,大嘴“哈哈”地朝我哈氣。
呵呵,可愛的馬達!馬達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從小就跟狗滾在一起,媽媽說我身上有狗氣,再兇的狗我用不了多長時間都能跟它成為朋友了。在連里,我喂馬達最多,還經(jīng)常跟馬達說話。連長還偷偷地問我:“你這小兔崽子,什么時候可以請連長吃喜酒?”我說:“連長,別開玩笑了,你覺得可能嗎?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連長說:“什么可能不可能的。特種兵想做,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有個好的歸宿,連長也為你高興,以后說不定到軍區(qū)拉裝備,還得靠你幫忙弄點兒好東西呢。”我笑笑不說話。戰(zhàn)友們一有假期就來看我,跟我說部隊的事情。每次一來,就拿我和小穎開玩笑,弄得小穎很不好意思。這些戰(zhàn)友就這樣,起哄的時候也不看場合,小穎很受不了他們什么話都說,跟我說了很多次。
我說:“這些都是我同生共死的戰(zhàn)友,大家都難得放松下,你就別那么多抱怨了好嗎?”小穎說:“他們放松,開玩笑也得看場合啊,也不管人受得了受不了,整個一群兵痞子!”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釋,她根本理解不了我們之間的情誼,理解不了我們能把命都交到戰(zhàn)友手里保管的情誼。這樣一躺就是三個月。在醫(yī)院里閑下來,倒可以看書、看電視,了解外面的世界了。這里沒有部隊那么多的規(guī)矩,很多以前不能看的都可以看。三個月后,我的鋼釘牽引拔掉了,感染也控制住了,體重在慢慢地恢復(fù)。醫(yī)生說我意志堅強,運氣也不壞,錯位將近40厘米能牽引成這樣簡直是個奇跡!連長對此非常不滿意,只要他一來,醫(yī)生都小心翼翼。我在病房里大老遠就能聽到他朝醫(yī)生嚷嚷的聲音。他看過我的拍片——片子我也看了,骨頭并沒有正接好。我的右腿現(xiàn)在依然比左腿短了1厘米多。醫(yī)生低聲下氣地解釋:“那么嚴重的錯位能接成這樣很不錯了,如果要正接好,得再把愈合部位打斷,重新牽引,或者開刀放夾板。他現(xiàn)在太虛弱,怕他受不了。”連長也怕我再遭罪,咨詢了一個又一個醫(yī)生,還寫信到老家找偏方,結(jié)果都說對我以后的生活不會有太大影響,他才作罷。我現(xiàn)在平衡感也沒那么好了,上樓有時候還會踢到樓梯,感覺自己的腳好像有點兒飄,但是走路,跑步都還可以,骨頭愈合好了并沒什么大礙。但是我的體重和食欲再也無法恢復(fù)到原來的狀態(tài)了,手也沒什么力氣。總之,我已經(jīng)不能再做一個士兵了,哪怕是最普通的士兵!現(xiàn)在小穎可以用輪椅推我出去走走,我不用每天就看著窗口那么巴掌大的一片天。剩下的就是恢復(fù)治療。現(xiàn)在還不能行走,小穎經(jīng)常給我唱歌,陪我一起看電視。有一天,我看到電視里有個好可愛的小姑娘,就笑。小穎問我:“將來想要男孩還是女孩?”我說:“我喜歡女孩,乖巧。”她說:“起好名字了嗎?”我說:“哪那么快啊,老婆還不知道在誰家里養(yǎng)著呢。”她說:“叫葉穎好不好?”我隨口就說:“好啊,名字好聽。”說完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臉忽地就紅了,我才知道我說錯了——葉穎,不就是我的姓和她的名嗎?有一天,一個軍官來看我,很年輕的一個中尉。他進來的時候,小穎很尷尬地站起來,叫:“二哥。”軍官把她叫出去,單獨跟我在病房里談話。我不用他開口,就知道他想說什么。軍人說話沒什么拐彎抹角,大家都是爽快人,他開口就說:“你是個很優(yōu)秀的士兵,肯定不笨,你應(yīng)該知道我想說什么。”我說:“我知道,我也并不想進高干家庭。”他說:“很好,你很聰明,我希望你能拿出實際行動。”我點點頭:“我明白。”我們沉默了半晌。他開口說:“你是個優(yōu)秀的士兵,如果你沒受傷,或許我還能幫你些什么。我妹妹從小就被寵,老爺子不希望她和一個普通的士兵交往,希望你能理解。”我依然那么平靜地說:“我理解。我知道我該怎么做。我和小穎不過就是個美麗的誤會而已。”他站了起來:“好了,老爺子的話我傳到了。我個人認為你非常優(yōu)秀,我很佩服你的平靜,你會有更好的前途的。我認識你們連長,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讓你連長傳個話,我能幫你的都會幫的。”我淡淡地說:“謝謝,我想,我自己能解決自己的問題。”他向我敬了個禮,轉(zhuǎn)身就走了。過了一會兒,小穎眼睛紅紅地回來,我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可是我沒問,甚至連個安慰都沒給她。她是個公主,我只是個士兵,青蛙和公主的圓滿只會發(fā)生在童話里。我的三叔和我三嬸,就是一個例子。我三嬸的父親是從北京南調(diào)下來的干部,他們就是在女方家人的反對中結(jié)合的。雖然我爺爺也是個老干部,但是女方很看不起我們軍人家庭,嫌棄我們家中的種種習(xí)慣。他們夫妻兩地分居多年,甚至我三叔去看自己的妻子他們娘家都不讓進家門,多年的分居和感情的折磨沖淡了兩人間的愛情,最終還是以離婚收場。離婚的時候雙方都已經(jīng)是三十好幾了,大好青春就這么浪費掉了。我不能讓小穎陷進來。她會是一個好妻子。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愛不愛她,我不能讓她為了我拋棄整個家庭,承受巨大的壓力。如果我還是個健康的人,或許我還能通過努力得到她家人的認可,可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個廢人,自己都不能照顧自己的廢人!總之,我的心情很復(fù)雜,經(jīng)常想起雪凝。總之,我知道,我不能接受小穎。總之,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開始慢慢疏遠她,她跟我說話也愛理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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