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嗡嗡嗡地繞了一大圈到了跳傘場上空，機長提醒“5分鐘準(zhǔn)備”！紅燈一閃一閃的，讓我感覺氣氛很緊張，汗都冒了出來。大家站起來，排成兩排，一排20個人，學(xué)員和空降兵交錯排隊。最前面的是兩個空降兵，他們首先跳下去，給我們示范和信心。帶隊的班長大喊：“檢查傘包裝備！”后面的幫前面的檢查，然后是大聲地報告——9號準(zhǔn)備完畢，8號準(zhǔn)備完畢……我是這一排的第10個，后面的空降兵提醒我：“雛鳥，把你的棍子咬上！”我這時才想起來還有根棍子，拿出來放進嘴里死死咬緊。班長舉起手，用食指做個鉤狀，示意掛傘鉤。我們把傘鉤掛在橫條上，我怕掛不好，還用手扯了兩下。“3分鐘準(zhǔn)備！”飛機后艙門打開，風(fēng)一下就灌了進來，混雜著飛機螺旋槳嗡嗡的聲音，在耳邊呼呼直響。我腦子里因為興奮一片空白，機械地跟著前面的，他走我也走，他停我也停。最前面的兩個空降兵已經(jīng)站在踏板上準(zhǔn)備好下跳了，兩個班長站在踏板邊上，綠燈，下跳！班長揮舞著手，大喊著：“跳！跳！跳！”前兩個一前一后錯開時間，“呼啦”一下就不見了，只留下兩條拉傘繩隨風(fēng)亂晃。學(xué)員大多數(shù)都很緊張，在踏板前猶豫。

　　不過，班長和后面的空降兵可不猶豫，一腳就把學(xué)員踹了下去！我跟著隊伍向前，越靠近艙門風(fēng)越大，吹得我都快站不穩(wěn)了。我歪歪斜斜地站到了踏板邊，伸頭一看：媽呀！好高啊！房子幾乎看不到了，田野像火柴盒那么大。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我的屁股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腳，沒等我喊痛，我就一個平沙落雁式飛出了飛機。一剎那，覺得身后有東西一扯——是拉傘繩，然后是自由落體向下。不一會兒，有更大的力往上一提，主傘打開了，這時候我才反應(yīng)過來，我已經(jīng)不在飛機里了。傘開了，我也不緊張了，取代的是興奮，在半空晃悠晃悠的感覺真好玩。抬頭看，飛機還“嗡嗡”地朝前，不斷有傘兵躍出飛機，四處是飄落的白色降落傘。我的不遠(yuǎn)處是兩個學(xué)員，我朝他們打手勢，他們也跟我一樣，一臉的興奮。落地的時候跟訓(xùn)練一樣，并沒有什么麻煩，然后收傘集合等車。只有幾個傘兵被風(fēng)吹散，拖出好遠(yuǎn)，附近的傘兵解傘之后好幾個人去幫忙拖傘，幾個人被一把傘拖著跑，樣子很滑稽。我有點兒幸災(zāi)樂禍：操！平常那么牛，空降兵也有郁悶的時候嘛，嘿嘿！在車把我們帶回營地的路上，空降兵老來看我們學(xué)員的屁股，搞得我們不知道為什么，很緊張，問他們看什么。

　　一個空降兵一臉壞笑：“看看你們的屁股有幾個腳印，有一個的話說明你們是在飛機上被踹下來的，兩個的話說明你們太重了，要兩腳才踹得動，三個的話——恭喜恭喜！你們可以去報考飛行員，在飛機上死不肯下來。”一幫空降兵哈哈大笑，我說：“要是一個都沒有呢？”他說：“那說明你根本沒站穩(wěn)，被風(fēng)吹下來的！”空降兵更加放肆地哈哈大笑。我說：“笑什么，用不了多久，我們也是跟你們一樣是特種兵！”一個空降兵說：“雛鳥也想做特種兵哦，來來來，讓我看看你的屁股。”我閃開，用手護著被踹疼的屁股，另一個空降兵解下TZ的臂章，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想要不？跟哥哥說，哥哥送給你。”我說：“我才不要你的，我要靠自己的能力拿到它。”一個空降兵又逗我們：“小弟弟，看看你的棍子。”我把棍子拿出來，發(fā)現(xiàn)上面有四個深深的牙印，空降兵一把搶了過去：“我靠，這個小鳥的牙齒不錯啊，這么根大骨頭都快啃斷了！”他們互相傳來傳去地取笑我，我急了：“還給我，等下我會被教官罰了！”他們就是不給我，起著哄。

　　一個空降兵對我說：“過來，兵哥哥告訴你怎么不被罰。等一會兒回到半路的時候，你下車去砍根棍子，用力咬兩下就得了。”說完，一下把我的棍子給扔出了車外，我氣得站起來要跟他打架。另一個空降兵看著做得有點兒過分了，出來打圓場，說：“小鳥，不要生氣，你知道為什么要你咬著棍子嗎？”我說：“不知道，我就知道沒了棍子要被罰！”邊說邊惡狠狠地盯著扔我棍子的那個空降兵。他對我說：“因為下落主傘打開的時候，上提的力量很大，你們這些小雛鳥，一緊張興奮就喊，‘咔嚓’一下就很容易閃到舌頭。呵呵，小鳥，不要那么看著我，我又沒挖你家祖墳，等一下空降兵哥哥還你根棍子。”我說：“你挖了我家祖墳我還沒那么生氣，等下教官罰死我了你當(dāng)然高興了！”空降兵們哈哈笑著，他像變魔術(shù)一樣拿出一根棍子：“你的棍子，一模一樣的，空降兵哥哥沒騙你吧？”空降兵就這么一路上變著法子來逗我們，氣得我們牙癢癢！下午，又跳了一次1000米。

　　這次我有經(jīng)驗了，沒等空降兵踹我就自己蹦出了飛機，這一次感覺也沒有什么可怕！明天是800米跳傘，我期待著。第二天的米一樣，我一蹦就出來了。不過，那天風(fēng)有點兒大，降落傘被吹偏了，我努力拉傘繩控制方向，落地的時候傘被風(fēng)吹翻，我也被拖翻在地上，本來很容易打開的解傘鎖在緊張的時候怎么也拍不開，另一個學(xué)員跑過來幫我拉傘，我把吃奶的勁都使上了，兩個人還是被傘拉著跑了100多米才解開。第三天是夜間1000米跳傘。晚上8點集合、檢查傘具、登機、起飛，一切跟白天沒什么兩樣。不同的是，機艙里始終開著紅燈，好讓我們適應(yīng)黑暗的環(huán)境。我們依然夾雜在空降兵里，運八“嗡嗡嗡”地朝前飛，我已經(jīng)不緊張了。其實這有什么嗎，一蹦就出去了，克服了恐高障礙，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我的身體隨著飛機有節(jié)奏地晃動，嘴里還哼著歌，旁邊的一個空降兵笑我：“這小雛鳥還裝得蠻像的嘛。”我瞥了他一眼，他便不說話了。飛到空降場上空，機長在擴音器里說：“5分鐘準(zhǔn)備，今天有偏東1～2級風(fēng)，大家小心。”然后，紅燈一閃一閃的，我們站起來排好隊，檢查傘包、掛傘鉤，3分鐘后，后艙門打開、移動……輪到我的時候，我兩腳一蹦就出了飛機。1～2級風(fēng)在平時看起來沒什么，不過對傘兵來說已經(jīng)算很大的風(fēng)了。風(fēng)把我們的位置吹偏了，吹向空降場的邊緣。我努力地拉傘繩控制方向，拉傘繩可是個力氣活。我朝上看，四處是白色的傘衣，頭頂上機群嗡嗡嗡地朝前，一個又一個白色的花朵在空中綻開。我們本應(yīng)該降落在跳傘場的中央部分，不過，風(fēng)把我們都吹偏了，運氣好的降落在草地上，有些被吹到了跳傘場邊緣的樹林里，傘兵變成了“散兵”，散落得到處都是。我落地的時候傘衣被風(fēng)吹偏，把我拉倒了，背朝下被傘拖著跑。不過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我拍開了解傘鎖，抖動肩膀把傘解開。傘被風(fēng)吹得繼續(xù)跑，我爬起來追，感覺就像小時候追氣球。把傘按到地上，胡亂收好，馬上去幫附近的傘兵拉傘。一幫傘兵被傘拖得連滾帶爬，樣子很是狼狽！草地上的解決完之后，就到樹林里去找其他的傘兵了。有一些運氣好的降落在樹林中的空地上，有些被樹枝掛著，不高的話一般他們都自己解傘跳下來。

　　有幾個倒霉的家伙被掛在很高的樹枝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被吊在半空中晃悠。我找到一個傘兵，被掛在離地10多米高的地方，我說：“空降兵大哥，跳下來啊。”他在半空罵罵咧咧：“你娘的，老子下來拔光你這雛鳥的鳥毛！”嘿嘿，總算出口惡氣了，我說：“大哥，你們不是很拽的嗎，怎么也有狼狽的時候啊？”他氣呼呼的，卻對我無可奈何。幾個傘兵爬上樹，用傘繩把他拉回來，他一下來就朝我踹了一腳，說：“你娘的，幸災(zāi)樂禍！”還好我躲得快！我心里那高興啊！嘿嘿，空降兵也沒什么了不起，還不是也有狼狽的時候！跳過5次傘后，我們就已經(jīng)算是個合格的傘兵了。空降部隊給我們一人發(fā)了一個傘兵徽章——降落傘邊有兩只翅膀。這個時候，“蛤蟆”的口頭禪又來了：“這有哈，這有哈嘛！”“蛤蟆”現(xiàn)在是我們班的機槍手，他力氣特大，什么事情對他來說好像都不是難事。跳完傘后，接著是兩天時間的直升機快速登機和速降訓(xùn)練，我們真正嘗到了什么叫“扯蛋”的味道。直升機懸停在20多米高的地方，扔下兩根繩索，我們帶著裝備沖過去，把腰間的環(huán)扣扣到繩環(huán)上。

　　直升機攪起的煙塵直迷我們的眼睛，弄得我們一身一臉的灰土。等我們都掛好環(huán)扣后，直升機忽地拔高，把我們一串吊在下面，“嘭嘭嘭”地朝前猛飛！下面是快速掠過的樹枝，近得好像就在我的腳底！我們被吊在繩索上，真是上天無路、下地?zé)o門，身子又沒有借力的地方，一串蛋被扯得隨著繩索晃來晃去。當(dāng)時心中只是希望繩索結(jié)實點兒，要是斷了我們就真的了！耳朵邊聽著飛機的嘭嘭聲和夾雜著呼呼的風(fēng)聲，心中想著上面的人快點兒把我們拉上去。終于，上面的人用絞盤把我們扯了上去。進了飛機，我還驚魂未定：奶奶的！是哪個渾蛋發(fā)明的這種登機方式？這哪叫登機，就算是兜風(fēng)也不是這么個兜法吧！這簡直是“命懸一線”啊！訓(xùn)練完跳傘和直升機科目的時候，已經(jīng)是我來訓(xùn)練營的第三十周了。之后，我們沒有回訓(xùn)練營，而是跟空降兵一起去進行野外生存訓(xùn)練。其他的教官在前面的營地跟我們會合。他們一個人帶一個班，用直升機把我們直接扔到了山里。我們先跑到秦嶺，“玩”了一個星期。其間我們幾乎什么食物都沒帶，就帶了一發(fā)子彈、野戰(zhàn)刀、開山刀、繩索和一些野外生存工具。

　　帶我們班的是狙擊教官劉老大。我問劉老大：“就帶一發(fā)子彈干嗎用啊？打獵不要用子彈嗎？”老大說：“你以為我們是獵人啊！野外生存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槍，槍一響，敵人知道你來了你還有命？再說了，要是打不到獵物，槍聲把方圓十里內(nèi)的東西都嚇跑了你吃空氣去啊！”我問他：“那要那一顆子彈干嗎？”他說：“干嗎？你怎么那么多問題，受不了了，留給你自殺的！注意啊，別打偏了，偏了你就上吊死了算了！”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劉老大帶我們在山里行軍，教我們根據(jù)不同的地形用不同的行軍隊形，怎么放偵察哨。剛開始，我們都習(xí)慣扎堆，走著走著就擠到了一起，老大不時地要回過頭來整理我們的隊形，可把他累壞了！這些在公共課上學(xué)過，在訓(xùn)練營附近的山上也實驗過，不過，第一次到深山老林里，感覺很不一樣。更不一樣的是，在林子里，每天都吃野菜、老鼠。

　　晚上的時候，他會教我們用頭盔、兩個小木塊和一點兒誘餌來捉山老鼠；他教我們怎么利用腳步、指南針和地圖來修正前進路線；怎么利用對植物和動物的觀察來找水；怎么進行野外取水；怎么分辨有毒和可食用植物；怎么看動物路徑，制作陷阱，選擇設(shè)陷阱的地點和技巧；怎么做野外生存用具，比如弓箭、梭鏢等。而且，他還教我們怎么看地形，比如看我們前面那座山的后面是什么地形，根本不用爬過去，找個位置觀察樹木生長，看附近的植物就可以判斷出來了。這些都學(xué)過，不過，在實際環(huán)境中，學(xué)得更直觀、更快。沒兩天我們就基本掌握了看地形、選擇前進路線、選擇撤退路線等野外生存技巧。

　　本來，我們以為在森林里，能經(jīng)常獵殺到動物，但是兩三天了，我們除了聽到鳥叫，掏了幾個鳥窩，毀了幾個白蟻窩外，就是在小溪邊做攔堰來弄點兒小魚小蝦，摸摸螺螄，連個長四條腿的東西都沒看到！當(dāng)然，除了老鼠！肉食就是老鼠和一點兒小魚、蝦米，剩下的就是植物。劉老大是個老手，總能找到吃的東西，不過就是這個味道實在有點兒……現(xiàn)在我們才明白了，黃世龍讓我們在臭水塘邊和圍著大糞吃飯是多么明智和有效的訓(xùn)練啊！每天晚上，劉老大都要集合我們，給我們總結(jié)這一天中的收獲，糾正我們的錯誤等。我問他：“老大，怎么都抓不到大一點兒的東西啊？”他說：“現(xiàn)在這里還是淺山呢，大東西在深山里，有那么好找嗎？現(xiàn)在教你們的是基本的知識和技巧，以后到深山里拉練你們就用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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