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關縣新興酒廠廠長張志杰和黨委書記劉德全面對這個新任縣委書記伍可定如此直白的拷問，他們兩人真的是一下子被他給問住了，他們一下子竟然被伍可定給問住了，在張志杰的心里，他一直都在心里對自己說，自己怎么能住在這樣的宿舍嗎？這里也是人住的地方嗎？不過，他卻不敢把他心里所想的話給說了出來，所以他和劉德全面面相覷起來了，他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但現在面對縣委書記所提出的問題，他們就算是再尷尬那也要回答啊，于是張志杰和劉德全兩人差不多用一種只有他們自己聽得到的聲音答道：“我們都不住這……”

　　雖然，此時伍可定并沒有聽到他們這些人所回答的話，但這時伍可定不用看他也知道，他們這一干人顯然是一個都不住在這里，所以此時伍可定的心情是十分沉重的，就連在這里看到自己昔日的情人潘秀蓉的那種興奮勁，也被眼前的這種沉重給徹底破壞和壓住了，伍可定竟然一時之間也被這酒廠的領導班子給氣到了，但他已經被氣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是輕聲說道：“好了，我們進去看看吧。”

　　其實，這時就算這些新興酒廠的領導班子成員不愿意說出自己住在哪里，但他們究竟住在哪里的事情，并不是一個非常保密的事情，就連縣委辦公室主任莫東勝就大概知道一些，只是具體到個人的是住在哪一棟不清楚之外，但那個大概的方位，他還是知道一些的，因為當初這些人所住的小區已經被城關縣的人們給傳得沸沸揚揚的了，因此在向酒廠的生活區走去的時候，莫東勝便一五一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信息，向伍可定介紹了起來。

　　原來前些年來城關縣由企業集資，縣政府給予免收稅費土地出讓金等優惠政策建了一個高檔住宅小區，獎勵給各個效益好的企業的領導們，當然企業領導們也都象征性地交了一點購房款。有人把那個高檔住宅小區戲稱為“企業家別墅區”，因此當時新興酒廠領導們都住在“企業家別墅區”里，同時入住的還有城關制藥廠和紡織廠等企業的領導們。有的酒廠領導比如張志杰還在城關城區自建了三層小樓。

　　這個新興酒廠雖然效益不好，拖欠工資，處于半停產狀態，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廠里多少還有一些家底，這些家底優先用來保障廠領導的工資發放還有廠里的辦公活動經費。以前新興酒廠效益好時，廠里為每位廠領導都配備了一輛轎車，其中張志杰的轎車檔次最高，是凌志牌的。

　　當時張志杰堅持買凌志車也有個說辭：“我們經營企業就是要有凌云之志，我們要坐著凌志車奔馳在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上，奔向更加美好的明天。凌志車也代表了我們企業的形象。”

　　現在看來，坐上了凌志車的張志杰不僅沒有實現自己當初的凌云壯志，反而是廠領導們的坐車油料和養護費也成了企業一筆不小的負擔。

　　伍可定敲開一樓的一家住戶的家門，一個老太太迎了出來。老太太憔悴蒼老，頭發花白，面有菜色，見到門口忽然來了這么多人，還有記者扛著攝像機對著她錄像，不覺十分驚訝，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這時，酒廠的廠長張志杰上前說：“老馮啊，縣委領導來看你了，你還好吧？這位是伍書記，這位是莫主任，還有電視臺和報社的同志們。”

　　說著就沖老馮直眨眼，那意思是讓老馮別亂說話，要注意影響。“這位是馮桂花同志，是我們廠的老工人了，前年退了休，現在家里安享晚年。”

　　馮桂花把伍可定一行人讓進了屋內，這是一套面積只有五十來個平方的小屋子，屋里擺著老舊的家具，除了一個舊彩電外，屋里再沒有什么像樣的家用電器了，顯得寒酸而簡陋。客廳面積很小，伍可定一行人把客廳擠得滿滿的。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見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趕緊一頭扎進了馮桂花的懷里，扭頭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朝大家看。

　　馮桂花一邊往外推小女孩一邊說：“聽話，家里來客人了，你自己去玩，奶奶要招呼客人的。”

　　說著就要給大家讓座，倒水，可是客廳實在太小坐不開，也沒有這么多的凳子。

　　伍可定趕緊攔住馮桂花說：“老馮同志，你快別忙了，我們一會兒就走了。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家里有幾口人啊，怎么只剩你自己在家啊？”

　　馮桂花嘆了一口氣說：“唉，都出去打工了。兒子媳婦去了廣東，一年才回來一趟；老頭子也去私人酒廠幫人家釀酒去了。沒辦法，要吃飯啊，現在廠子里也困難，無事可做，加上工資也不能按時發，只能自己想辦法了，總不能坐在家里挨餓啊。”

　　張志杰臉上有些發紅，偷偷向伍可定脧了幾眼。

　　馮桂花低下頭來看了看小孫女，又接著說：“可憐了這孩子，從打記事起就很少見到爸爸媽媽，平常就跟著我這個老婆子過日子。剛開始的時候天天哭著鬧著要媽媽，很長時間不見面，過春節時見到她媽媽都不敢認了，還害羞。唉，大人還好說，只是苦了孩子啊。我們在這廠子里干了半輩子了，一家人都在廠子里干活，可是現在廠子說不行就不行了，我們心里都很難過。只盼著廠子能早日恢復生產，能發出工資來，我們就是再苦再累也愿意，好歹一家人能在一起，團團圓圓地過日子啊。你們都是大領導，希望你們能想個好辦法，把我們酒廠廠子給救活了，那樣的話你們就是全廠職工的大恩人啊。到時候啊，我可要代表廠里所有領導和所有職工要好好感謝你啊……”

　　馮桂花說著說著，雙眼濕潤了，小女孩很懂事，伸出一只小手要幫奶奶擦眼淚。

　　伍可定聽了馮桂花的話，心情很沉重，他對馮桂花說：“老人家，您在酒廠工作了半輩子，為企業奉獻了自己的青春和畢生的精力，您是有功于企業有功于國家的。我們這些做領導的沒有把工作做好，讓你們受委屈了，現在啊，我代表縣委縣政府向你們表示歉意來了。我們今天來啊，就是要虛心聽取你們的意見和建議的，大家共同想辦法把企業做好，創造幸福美好的生活，讓你們全家人過上一個合家團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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