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顯德殿黃粱未醒 天策府秣馬厲兵 2
有了這種心思,李元吉想除掉李世民的念頭比李建成迫切許多。他除了不停地在李建成耳邊吹風之外,還到李淵面前搞小動作。李世民失寵時,李元吉看準父皇正在惱怒的當頭,密見李淵道:“父皇,二哥有不臣之心,須當抑之,若久不能制,終成禍害。”李元吉又舉出楊廣謀奪太子之位的例子。李淵不以為然,說道:“我已遂你和大郎之意,盡散二郎的府屬,摘其羽翼。如此這般,你還不滿足嗎?”
李元吉道:“二哥的羽翼已成,雖散其府屬,其心不散。為防其釀成禍亂,又替國脈著想,懇望父皇下定決心,將其斬殺為上策。”
李淵面露不悅神色,斥曰:“二郎有定天下之功,罪狀未著,何以為辭?”
李元吉堅請道:“二哥當初平定東都之時,顧望不還,散錢帛以樹私恩,又屢違敕令,其心已存反意!父皇將他誅殺,何患無辭?”
李淵說道:“讓二郎散錢帛給有功將士,那還是我的主意。四郎,二郎畢竟是你的兄長,動輒要殺,怎么就沒有一點兄弟情分?”
李元吉見李淵不理自己的茬兒,就想鼓動李建成完成這個心愿。孰料李建成心懷仁慈,不愿意行此不義之事,惹得李元吉心煩。他突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說道:“大哥,除掉二郎勢在必行。你不聽我的言語可以,然魏征也是這樣的主意,你素服其能,何不聽聽他的意見呢?”
李建成想起魏征以前確實說過這樣的話,然自己當時很不耐煩,惹得魏征拂袖而去。自己這一陣子忙于遣散天策府府屬,又要應付天下的****,與東宮官屬相聚不多,算來已有十余日未見到魏征了。想到這里,他令人去叫魏征。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魏征才邁著方步緩緩入殿,看到他那慢吞吞的樣子,李建成有了一絲惱火,問道:“魏洗馬,你莫非患了什么癥候,緣何步子邁得如此慢?”
魏征拱手施禮道:“屬下這些日子有些胸悶,天又熱了起來,愈發感到身子不適,因而來遲,望太子恕罪。”其實魏征說的不是實話,他并非患病,而是心悶所致。這些天他見李建成連連出拳,將天策府府屬大部分逐出府外,還以為擊中了李世民的要害,模樣顯得很得意。魏征瞧在眼里,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涌出了無盡的憂慮。
魏征是一個明白大勢的人兒,他私下里比較李建成和李世民兩人,覺得各方面李建成都落于下風。現在李建成依靠李淵之勢,又據太子之位,看似暫時占了上風。可那李世民不是一個輕言失敗的人兒,不會善罷甘休,其看似偃旗息鼓,可暗地里玩些什么花樣,明面上一點都看不出來,這正是兇險所在。魏征早就向李建成建議除掉李世民,惜他不以為然當成了耳旁風,整日和眼前這位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齊王混在一起,不看事情根本,卻對一些細枝末節如臨大敵。魏征這些日子思來想去,對李建成漸漸失望。
李建成對魏征的情緒變化毫不覺察,信以為真,溫言道:“也許是天熱的緣故,你可多喝些酸梅湯,消消暑氣,就會慢慢好起來。”魏征拱手稱謝,心想太子果然厚道。
李建成揮手招來一宮女,令她沏一盞酸梅湯來。那邊的李元吉已經開始不耐煩,心想大哥婆婆媽媽,如何能成大事。他走近魏征身邊,直截了當地說道:“魏洗馬,我剛才向大哥說,若想穩固大哥的太子之位,須除二郎本身。我們知你滿腹智計,請你在這件事情上發表一些高論。”
魏征看了一眼李元吉那張生滿疙瘩的臉,心中微微生厭,他實在想不透這位不學無術的哥兒為何起了這種念頭?這時,宮女將酸梅湯端進殿內,魏征說聲:“謝太子賞。”恭恭敬敬接過酸梅湯,然后一飲而盡。
他在仰頭喝湯的時候,心中忽然起了一種憐憫之意。一盞酸梅湯看似平常,里面卻融進了李建成的厚道和關心,僅此一點,自己追隨他就為不枉。李建成比起李世民稍微弱了一些,可他畢竟也是出眾的。將來若進位為君,則其待屬下待百姓肯定是寬仁為本,為天下之福啊。這時,魏征原來的那些失望忽然飛得無影無蹤,心中的豪氣頓生,決意要為李建成盡力。
魏征不再揣摩李元吉心里到底想些什么,而是依著自己的思路侃侃而談。
“不錯,屬下贊同齊王的意思。要想國泰民安,眼前最要緊的事就是除掉秦王!眼下,秦王在那里韜光養晦,似無痕跡可尋,誰知道他又在那里醞釀著什么呢?”
魏征的這句話不免讓二人疑惑萬分,李元吉想除李世民,是從私心出發,并未覺察到李世民有什么異常,因而不屑地問道:“魏洗馬就愛危言聳聽,二郎如今已成閑人,實在是廢人一個,還能翻起什么大浪?”李建成接口道:“是啊,天策府羽翼已盡,憑二郎一人之力,確實很難再有作為。”
魏征冷冷一笑,嚴肅說道:“正因為殿下去除其府屬,方埋下了巨變的禍根。據屬下所知,秦王能謀善斷,性格剛強,若稍加挫抑,則不勝憂憤,定有不測之疾。殿下今散其府屬,其實已經觸怒秦王。依屬下估計,半年之內若還是這樣形勢,秦王定然忍耐不下去,他肯定會有動作。”
李建成還是不以為然,說道:“他會有什么動作?莫非他會帶領其府中之兵來攻打我嗎?哼,我讓薛萬徹一人獨當宮門,則他那五百人難入我宮一步。”
李元吉雖然覺得魏征的話說得太過,但畢竟和自己的意思相合,遂勸李建成道:“大哥,魏洗馬說得有道理。大哥,你不能再猶豫了,遲則生亂。”
魏征點頭道:“不錯,愿殿下早做決斷。”
魏征的這番話確實打動了李建成,說道:“既然如此,就尋他一個錯處,讓父皇將他貶到邊遠之地。”
魏征急忙道:“萬萬不可!殿下若這樣做,正好趁了秦王的心意。秦王在京城,畢竟勢單力薄;若其出外,萬一振臂一呼,則其舊吏故將嘯聚在一起,不定又出什么亂子。”
李元吉不耐煩道:“大哥,你不能再遲疑了。事情明擺著,只有一刀將二郎殺了,方能擺脫無窮的禍患。你為人厚道,不想壞了名聲,盡可退后,此事由我一人承擔就是。”
李建成搖搖頭,說道:“罷了,你們先退下,讓我好好想想。”此后數日,李建成常常獨自悶坐,其心中到底想了些什么,外人一時難明。
當是時,東突厥郁射設率領數萬騎屯于河套之南。郁射設是處羅可汗的兒子,近來與頡利可汗有了矛盾,故單獨駐扎,隱然與頡利可汗相抗。李淵對頡利可汗防備甚嚴,而對郁射設就不太上心。然郁射設忽然瞧中了烏城這個地方,這日帶領所部精銳圍著烏城猛打,意欲拿下擴充自己屬地。消息傳到長安,李淵就在朝上與群臣商議救援烏城的辦法。
李淵忿忿地說道:“朕原想郁射設與頡利不同,對他不做防備。沒想到突厥人皆有豺狼之心性,想是郁射設看到國內****,以為朕無暇顧及邊境,就來湊熱鬧了。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諒他也難討到半分好處。”
李建成奏道:“父皇,兒臣以為北境已有李靖、李世、李藝三員能將鎮之,可令他們發兵,即可解烏城之圍。不過他們分屯各處,朝中須派一人前往主持,以協調他們進兵。”
李淵點點頭,說道:“不錯,朕派李靖三人分鎮北境,正為防突厥南侵,不料想這么快就用上了。太子,你以為派何人為主帥呢?”
李建成望了李世民一眼,奏道:“以往每臨戰事,多由秦王為主帥。不過秦王現在忙于主持中書省的事務,分身乏術,兒臣愿保齊王為此次主帥。”
李淵為防李世民再持兵權,特地將李靖和李世從江南調往北境。此時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能再讓李世民出征,李建成的奏語,正好說到自己心坎上,遂滿面堆笑道:“好呀,四郎往日多隨二郎出征,該是單獨出外歷練的時候了。四郎,你以為如何?”
李元吉出班朗聲道:“兒臣愿領命出征,那邊有李靖等人為得力臂助,兒臣定然不負了父皇的期望。”
看到李元吉現在也學會了謙遜,李淵心中更喜,不由得贊揚道:“你能不掩李靖等人的功勞,朕就更放心了。擬旨吧,授四郎為征北元帥,克日起程。太子、二郎,待四郎起程之日,你們二人代朕于昆明池設宴,為他餞行。”
李建成、李世民齊聲答應。
這時李元吉又說道:“父皇,為保此仗大捷,兒臣還有一個請求。”
“你但有所求,朕當照準。”
“兒臣以為,秦王這些年與突厥接仗最多,其帳下將領猛士能戰又有經驗。兒臣想請父皇恩準,撥秦王帳下以資北征之軍,當能多幾分取勝把握。”
“好哇,你既有此想法,朕就更放心了。二郎,你說呢?”
李世民跨前一步道:“對國家有益,兒臣定當全力照辦。只不過如秦叔寶、程咬金、段志玄等人,現散歸各地,若猝然召之,恐怕時間來不及。”
李淵道:“不妨,可讓他們從任所直奔靈州,再與四郎會合。待此戰結束后,他們依舊各復本職。可速速擬旨,快馬送出。”
李元吉又道:“尉遲敬德現為戴罪之身閑在京師,然他為一猛將有可用之處。父皇,兒臣想將尉遲敬德帶走,容他到戰陣上戴罪立功。”
“這等小事,不用問朕,你看著辦就行。”
李世民早已明白了李元吉的用意,現在見他連尉遲敬德也不放過,心中不免大震。他明白,是該斷然采取措施的時候了。
李世民令長孫無忌召來高士廉、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侯君集、張公謹六人,待他們圍成一圈坐定,李世民神色嚴峻,緩緩說道:“四郎要將兵去解烏城之圍,想你們都知道了。”
眾人點頭。
“四郎此次既領敬德等人,又撥我帳下精銳之士以益其軍,其理由看似冠冕堂皇,其實隱藏著一個好大的奸謀。王晊告訴我說,那日大郎和四郎散朝后回府,兩人又叫來魏征在那里秘密商議了半天。據說四郎和魏征堅持要殺我,大郎一開始猶豫,最后也從了那兩人之意。”
房玄齡道:“他們定要不利于敬德等人。”
李世民冷笑道:“哼,我實在想不通大郎也有此蛇蝎之心。他對四郎說道:‘現在你得了二郎的驍將精兵,擁數萬之眾。屆時我與二郎到昆明池為你餞行,可使壯士將他殺于幕下。然后奏聞父皇,就說他暴死,父皇定然相信。尉遲敬德等人既入你手,要殺要剮不拘形式。’”
房玄齡道:“是了,然后他們帶領大軍返回城內,再逼皇上授予太子國事,則大事成矣。”
李世民道:“不錯,大郎就是這樣說的。”
杜如晦道:“如此說,我們須趕在他們前頭動手。”李世民嘆道:“骨肉相殘,為古今大惡。他們既有此想,不如俟其先發,然后以義討之。這樣我就會出師有名,天下定說他們的不是。”
尉遲敬德一聽此語,馬上著急起來,說道:“如今禍機垂發,而殿下猶晏然不以為憂,殿下縱然自輕其身,然將社稷宗廟置于何處?殿下若不先動手,則為交手受戮,敬德將竄身草澤,不敢留居大王左右。”
長孫無忌也勸道:“不錯,若不用敬德此語,事情必敗無疑。”房玄齡和杜如晦今日被召,又聽了剛才那番話,知道李世民要有動作。兩人見李世民又在那里推托,心想這不是他的本意,他們又不敢說破,遂將目光視向高士廉,眼神中的意思是讓他先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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