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李淵稱帝長安城 元吉撒潑承乾殿 2
已是太原起兵一周年之際,李淵眼看隋煬帝已死,各路諸侯紛紛自稱天子,自己若再屈尊在隋恭帝之下,已沒有什么必要。他決定拿掉這個幌子,但又不想硬奪,免得后世史官寫這段歷史時,對自己說三道四。李淵讓溫大雅起草禪讓詔書,然后由隋恭帝加璽發布。詔書中極力稱頌李淵的功德,最后說道:“今遵故事,遜于舊邸,庶官群辟,改事唐朝。宜依前典,趨上尊號,若失重負!痹t書明告天下后,楊侑遣人奉皇帝璽綬送與李淵,李淵再三辭讓,緊接著裴寂率領百官勸進,他又再三推托。待他將戲演足演夠后,方靦腆而受。
五月二十日,李淵即皇帝位于太極殿,改國號為唐,改隋義寧二年為唐武德元年。大赦天下,為官之人,賜爵一級。義師由太原至長安,所經之處,給復三年。罷郡為州,改太守為刺史。以李建成為皇太子,李世民為秦王、尚書令,李元吉為齊王,劉文靜為納言,原隋民部尚書蕭瑀為內史令。其余官職如故。
太原郡更名為并州,為齊王李元吉所執掌。他現在握數州政務、軍務大權,真正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少年心性,漸生驕橫,把一旁虎視眈眈的劉武周不放在眼里,整天弄犬田獵,不理政務。手下群僚中一開始還有數人相勸,惹得他一時性起殺了兩人,嚇得其他人噤若寒蟬。這些情況早已由暗探報于劉武周,劉武周聽后大喜,感覺機會來了。這些年他一方面受始畢可汗的節制,另一方面見李淵整軍有道,兵強馬壯,不容小覷,一時不敢輕舉妄動,F在李淵遠在長安鞭長莫及,毛頭小孩李元吉在這里又自毀長城,豈不是天助我也,遂整軍四萬,兵發并州。
李元吉得知劉武周入寇的消息,倒是毫無懼色,他領軍出城,先派車騎將軍張達率領一百余名步卒與劉武周接戰。張達認為帶領百人與劉武周大軍相觸,無疑是以羊驅虎,要求增兵,李元吉堅持不許,挺著長槊逼張達速進。張達無奈前去,很快成了劉武周的俘虜。想到李元吉對自己如此無情,且任性瞎指揮,張達一怒之下當了劉武周的前導,劉武周很快攻陷榆次。李元吉聞訊帶兵回城,讓司馬劉德威帶領老弱殘兵守城,自己則佯稱帶領強兵出戰,趁著夜色,領妻妾逃奔長安。劉武周不費吹灰之力占領了并州。
李元吉逃回長安,李淵正在武德殿理事,得知丟了并州,龍顏大怒。其時,右衛將軍宇文歆收攏了李元吉丟棄的兵馬,后退一百里,扎住陣腳。李淵覺得李元吉幼小,遂遷怒到宇文歆的身上,認為是他沒有輔佐好李元吉,準備將其召回斬首。
李世民看到李元吉在一旁若無其事的樣子,心里不免有氣。李元吉素來與李建成親善,平日里不愛讀書,憑著一身蠻力,耀武于人前。他性好田獵,曾多次說過“我寧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獵”。起初,李世民還認認真真勸他,誰料李元吉白眼一翻,說道:“我就會這樣,你能怎樣!”幾回遭元吉頂嘴,李世民也就懶得理他。久而久之,兩人漸漸疏遠,見了面也沒什么話說。
這會兒李世民看到李淵遷怒別人,恐這般處置,傷了群臣之心,實在忍耐不住,出班奏道:“父皇,兒臣以為,宇文歆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并州之禍,皆是臣弟元吉釀成,他身負并州重任,卻不務軍事,肆行驕逸。百姓怨毒,各懷憤恨。以此守城,安能自得?而宇文歆多次規勸,已盡了臣子之道,兵敗之后,又能收攏軍隊,穩住陣腳。兒臣建議,奪臣弟并州總管之職,宇文歆官升一級。為挽顏面,兒臣愿提精兵一萬赴并州,招撫殘部,將劉武周驅出境外!
李建成現在身為太子,對李元吉在太原的作為也不以為然。畢竟,太原作為李家龍興的基點,又是北方的門戶,如此輕易丟掉,危及了長安的安全,委實為難堪之事。不過現在聽了李世民這一番言語,覺得有些刺耳,認為少了一些作為兄長的敦厚之風。他心念及此,看到身側的李元吉圓睜雙眼,作勢要與李世民理論,遂伸手拉著其袍帶,沉聲道:“不許吭聲!”看到那邊的裴寂眼光正瞧過來,李建成微微抬了一下下頦,示意他出班發言。
裴寂會意,遂出班奏道:“陛下,秦王所奏,有些道理。臣認為宇文歆應該官升一級。至于秦王苛責齊王言語,有些太過。如今天下大亂,一城一池得失非常頻繁,不可太過認真,我們再把并州奪回即可。陛下,老臣居并州多年,熟悉地形,深諳風土人物,臣愿提兵征伐,生擒劉武周!”
劉文靜聽說裴寂要帶兵北征,心道這老兒有甚帶兵的能耐?一個李元吉已把北邊的門戶弄丟,再去一個裴寂亂七八糟搞一番,不知道將來的局面如何收拾,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出班奏道:“陛下,秦王能征善戰,并州為我朝基業根本,臣以為派秦王為帥方為穩妥!
當初李世民率領右軍繞西包抄長安,李建成、劉文靜率領左軍過潼關向長安攻擊前進,結果還是李建成的左軍統軍孫華最先登上長安城墻。由此看來,李建成的帶兵能力也不差。李建成看到他們在那里請戰,也奏道:“父皇,兒臣愿提兵北征!
李淵盤算了一下,覺得讓裴寂去征討劉武周還是挺合適的,遂道:“如此,就偏勞裴監了。裴監,孤任你為晉州道行軍總管,河東諸州由你便宜行事,你選個日子,挑選五萬兵馬就出發吧。等你班師回來,孤親自到潼關歡迎。二郎,宇文歆之事就從你之議,你囑吏部為他晉爵一級!
楊侑退位搬出了宮城,李淵和家人就居住在太極宮內。李建成居住在東宮,西宮由李世民及其他幾個皇子居住。李世民瞧中了西南角的承乾殿,這里約占整個西宮的四分之一,出承乾殿有一長廊,兩邊點綴亭臺、水榭、花壇,然后有一闊大的議事大廳。李世民之所以看中這里就因為有這座大廳。太極宮城戒備森嚴,人員來往不便。但這里出了大廳即是西宮門,向西行約八百尺,就是宮墻的安福門,門外即是頒政、輔興兩坊。入城后,李世民將手下文臣武將都安排在這兩坊內居住。若自己住了承乾殿,兩下都可以方便。為此,李世民找到已被封為貴妃的萬夫人允準,萬夫人笑道:“東宮之外,以你為大,我照準。”
但住在承慶殿里的李元吉卻不愿意。他在朝上受了一肚子氣,回到家見屋里家什尚未安排齊備,又聽說李世民住進了承乾殿,不由得大怒。算著李世民散朝回家的時間,他雙拳一攥,怒沖沖跑到承乾殿找茬兒來了。
李世民住進承乾殿后,將議事大廳更名為“仁文廳”。每天散朝之后,秦王府僚屬齊聚仁文廳,或議事或論文,已成定例。雖然于志寧、顏師古已離開秦王府,但在房玄齡的經營下,一大批文武才俊一時間齊集秦王府,他們是:
文官:記室參軍房玄齡,兵曹參軍杜如晦,主簿薛收,文學姚思亮、許敬宗、薛元敬、蓋文達。
武官:幕府李靖,左虞侯侯君集,車騎將軍張亮,長史屈突通,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比部郎中長孫無忌,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驃騎將軍段志玄。
這其中的屈突通、劉弘基、長孫順德、段志玄并非秦王府屬下,由于他們與李世民的淵源頗深,就混成一體了。
他們正在議論派裴寂去收復并州之事。劉弘基認為裴寂從未帶過兵,并非合適人選。說話的當兒,李元吉闖了進來,他環顧四周,對劉弘基冷笑道:“你說裴寂不行,就你們這干子人有能耐啊?”
眾人看到李元吉火氣很大,都不再吭聲,廳內一時寂靜?吹經]人理他,李元吉怒沖沖走到李世民面前,擼袖子道:“李世民,你算什么東西,憑什么就住了承乾殿?憑什么我就住了陰暗的后殿?”
李世民目無表情,說道:“四郎,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不和你一般見識。我們兄弟住什么地方,都是萬貴妃分配的,再說,長幼有序,我為什么不能住在這里?”
李元吉氣急敗壞:“承乾,承乾,想承繼乾綱啊,上有東宮,你這名字就透著邪門,我住承慶殿,還想讓我為你慶祝呀!
李世民道:“四郎,你不要再鬧了,宮殿的名字都是前隋傳下來的,父皇也認同,犯得著雞蛋里面挑骨頭嗎?你回去休息吧,要不,你也可找萬貴妃申訴!
當著眾人的面,李元吉的一陣鬧騰,與李世民的冷靜相對,使李元吉自己也覺得沒什么意思。他知道,單就他們哥倆較陣,無論刀槍劍戟,拳腳身手,或是文才嘴仗,他都討不到好處。想到這里,他一甩胳膊,說道:“我找萬貴妃論論這個理。不錯,長幼有序,但你不能就此承乾了去。嘿嘿,你這里文臣武將倒是不少,敢情又可開一個朝會了!闭f完,扭身就走。
李世民聽出他話中帶刺,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一時間,廳里無人說話,顯得十分寂靜。
還是劉弘基先打破平靜,他說道:“秦王,今天張萬歲送來了一批戰馬,還專門為你奉上一匹駿馬。我已讓他們將馬牽到你的馬廄里,這會兒我們不如一起去瞧個新鮮。這里,還有張萬歲帶給你的書信!
李世民一聽駿馬,臉上有了笑容,他接過書信,說道:“好哇,我們一起瞧瞧去。既然是張萬歲送的馬,那就錯不了。瞧,張萬歲還把他偷馬的經歷寫在這里呢!
眾人起身向外走去。李世民的馬廄設在輔興坊的東北角,從這里步行過去,小半個時辰就能到達。
其時,李世民那匹“銀電驥”早已賞給劉弘基,它跟隨劉弘基征討河東,在跨越土墻時,因勞累過度,脫力跨墻破腹而死。現在跟隨李世民的就是那匹“玉極騮”了。
走進馬廄,就見一匹通體烏毛的駿馬正在和“玉極騮”比槽而食。遠遠望去,這匹馬約比“玉極騮”高了半尺,近處看,馬身烏毛細潤,沒有一根雜毛?吹奖娙私,它仰起脖子長嘶一聲,前蹄躍起,馬頭直插房頂。眾人眼前一亮,雖然僅此一躍,但他們都感到這匹馬如烏金閃電。
李世民近前仔細觀看,又退后細細欣賞,臉上寫著滿意。在眾人嘖嘖稱贊聲中,李世民笑道:“可惜張萬歲不在跟前,你們呀,或打仗,或弄文,都是行家里手,然要說馬,就只能看看熱鬧了。張萬歲說,這匹馬是他潛往極北的一個公國,從一個少汗的馬廄里偷來的,這個少汗相當于我們的太子。這個張萬歲,真膽大,竟然敢越過劉武周、始畢可汗的防地去偷馬。他偷馬送與我,我豈不成了賊頭了嗎?”
李靖說道:“是一匹好馬呀,秦王,什么時候讓張萬歲也送我一匹。”
李世民道:“這樣吧,我把‘玉極騮’送與你。據張萬歲說,它是西極馬的后代。而這匹馬則是天馬的后代。它們不相伯仲啊!
房玄齡看到李世民的興致好了起來,急忙湊趣說:“秦王,您就給它取個名兒吧!
李世民道:“好。我看這匹馬到了陣上,將如倚天長劍,威風八面。既然它原是少汗之物,薛收,突厥語中‘少汗’用漢語來講,如何念?”
薛收答道:“白蹄。”
李世民道:“這匹馬通體皆烏,就叫它‘白蹄烏’吧!
李世民回府后,長孫嘉敏、菁兒、楊氏已經坐在幾案前,上面擺好了晚飯,她們正等著李世民回來。
吃完飯,李世民隨長孫嘉敏進入寢殿。也許剛才觀馬帶來的歡喜尚未散去,李世民一團高興,手忍不住在她的身上亂動彈。長孫嘉敏任他撫摩,伏在他的懷里靜靜感覺。好一會兒,她才抬臉說道:“二郎,想聽喜訊嗎?”
李世民道:“什么喜訊?既然是喜訊,當然要聽了!遍L孫嘉敏欲言又止,臉上漸漸紅暈起來,最后輕聲道:“我告訴你,快要有人叫你父王了!
李世民愣了片刻,方才忽然明白,將手伸進她的衣內,觸到腹部,驚喜道:“是嗎?讓我聽聽。”說完,伏在長孫嘉敏的懷里仔細傾聽,那一時刻,屋內非常安靜。
待李世民聽完,長孫嘉敏又說:“知道嗎?不是一個,是兩個孩兒喊你父王呢。”
李世民不相信:“你又沒有先見之明,敢說你的肚子里懷了兩個?”
長孫嘉敏道:“瞎說,我哪兒有這樣的本領?我是說,菁兒也懷上了。”
李世民拍了拍她的手,說道:“你們不愧曾為主仆哇,干什么都是步調一致。”他慢慢走到窗前,臉色凝重,說道,“我們現在住在承乾殿,若你們兩人懷的都是男孩兒,將來取名字,你肚里的叫承乾兒,菁兒肚里的叫寬兒,承乾恒寬嘛。當然,由父皇賜名最好!
長孫嘉敏道:“你就愛操心,哎,我今晚兒不留你了,菁兒那里也不要去,我們容不得再折騰。前些天,楊氏妹子知道了消息,心里羨慕得不行。你快去,她正候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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