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一百個瓶子得彎一百回腰，看來這是個鍛煉腰腹的力氣活，裴赤良沒有放過大街上的角角落落以及景觀樹旁的綠色垃圾筒，有時候盯著那些手里握著少半瓶水坐在路邊長椅上休息的人，在他們喝完最后一滴水直接進行面對面的貼心服務，偶爾也會遭到中年人的白眼或者警惕。當他在一天內第三回進入那家顧客盈門的餐館收瓶子時，卻被忍無可忍的服務員小姐迎頭痛斥：滾出去，真不要臉，瓶子我們還要賣錢呢，你這樣影響我們做生意，趕緊滾，到別處去要……

　　裴赤良悻悻的出了餐館，沒搶你們顧客，怎么就破壞生意了？當然他還是在奈斯街上的其他餐館收獲頗豐，晚上六點前果然在墨子像看見了背著一捆厚厚紙板的老婆婆，他連忙上前搭把手，幫著她把一天的戰利品放在旁邊的破舊人力三輪車上。老婆婆身體健碩，并未因此氣喘吁吁，微笑著說：小伙子，很準時。裴赤良把鼓鼓一袋子塑料瓶放在紙板上：三百個，用數嗎？老婆婆搖搖頭：拾荒一輩子，這個袋子能裝多少瓶子，我還不清楚？不用數了。魏令凱數了一下自己的成果，總共兩百零五個，裴赤良提議那五個屬于感謝拾荒導師帶他們入門的費用。老婆婆沒有拒絕，蹬著三輪在夜幕降臨的城市漸漸遠去。

　　這段自由、快樂、勤奮的生活一天天在他們生命里流逝，起初，兩個人每天撿拾瓶子所賺的二十多塊勉強滿足三餐需求，裴赤良覺得自己可以減少食量，早晨，兩塊錢四個饅頭，中午三碗面補充體力，晚餐除了繼續給倪珊珊一碗面，他們兩個嚴格按照早餐的標準，還特意表演吸面條的聲音，不時評價一下：辣子不夠勁，應該多倒點醋。倪珊珊微笑著對他說：哥，我吃得好飽。魏令凱不滿的瞪了她一眼：我還餓著呢。裴赤良讓他喝了碗里剩下的湯，他極不情愿的撅著嘴，摸摸餓扁的肚子，總算高興的喝了泛著油花的面湯，不過，從這以后，倪珊珊剩下的面越來越多。

　　這些日子他們通過老婆婆在伏羲區東郊的棚戶區找到一間廢棄的房屋住進去，旭日東升的早晨、夕陽西下的傍晚他們都會和幾只嗚咽的流浪狗經過一條昏暗的隧道，頭頂上飛馳而過火車的轟鳴聲都能讓他們感覺幸福，此后，他們躲過了救助站白色的面包巡邏車，以及忍受了一幫喊倪珊珊為瞎子的小混混的欺負，混混們樂此不疲的用他們的腦袋練習石子的準頭，倪珊珊哭喊著：求你們，別打我哥哥、別打我哥哥。隨后混混們向兩個臟兮兮孩子身上吐吐沫并且戲謔：窮鬼瞎子，這可不是美女和野獸，你們應該是……瞎子和垃圾。裴赤良緊緊攥著口袋里鋒利的西瓜刀，千萬不能讓妹妹知道他帶著一把威脅別人用的刀子，混混們揚長而去的時候他總是安慰妹妹：姍姍，很痛吧，哥以后一定會……小心避開他們。倪珊珊咬著嘴唇輕撫他的額頭，留下了眼淚：他們拿石頭砸你了？裴赤良強顏笑著搖頭否認：沒有——大概是……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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