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你是問我嗎
當(dāng)那些紛亂的人群逃開之后，墻頭上露出四張巨大冰冷的機械。它們就像四張放大了的弩箭，手指粗細(xì)的牛筋拉到極致，粗于兒臂的巨弩尖端散發(fā)出危險的光芒。
“床弩！”
四名煉氣高手大驚失色！他們沒想到，貫家居然不只有四張床弩，而是八張！剛才那四弩發(fā)射，依舊是誘敵之計！
嗡！
弓弦震顫，空氣發(fā)出一串爆音！
由于距離太近，弩箭似乎直接穿越空間，瞬間出現(xiàn)在兩名煉氣高手的身前！
沒錯，是兩名。這四張床弩，直接放過了兩名煉氣高手，而是擊中對準(zhǔn)另外兩人，以求最大殺傷！
被瞄準(zhǔn)的煉氣高手，每人身前都同時出現(xiàn)了兩根巨箭！由于身在半空，根本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只剩下硬碰硬！
“啊！”
生死關(guān)頭，他們都爆發(fā)出此生最強的力量。只見氣浪滾滾，刺目的光華放射出來，在半空形成一陣狂風(fēng)！
噗噗！
兩名煉氣高手分別從半空墜落，他們身上，都插著一根巨大弩箭！砰地一聲，兩名煉氣高手跌在地上，雙眼圓睜，看上去死不瞑目。
就在那一瞬，他們爆發(fā)出的力量直接摧毀了一根巨箭。但這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根本無法再抵擋另外一根巨箭的貫穿。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了！
即便是煉神中階的翟榮，也根本來不及施以援手。就在一瞬間，兩名煉氣高手隕落，本來就損失慘重的靈獸門更是雪上加霜。
“上當(dāng)了！”翟榮面容扭曲。他沒想到，貫家居然有這樣的人物！先以弓箭誘敵，再以床弩作為后手。當(dāng)大家都以為四張床弩就是底牌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依舊是誘敵！這手段，這計謀，當(dāng)真是不凡！
“這人是誰？難道是那個楚紅裳？”翟榮來此之前，早就打聽了貫家的情況。據(jù)說貫云石身負(fù)重傷，難以行動。那么主持防務(wù)的，只能是那個楚紅裳。
“捉住此女，必定讓她受盡人間無窮痛楚才死！”翟榮暗暗發(fā)狠，卻也無法挽回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損失。兩名沖上了墻頭的煉氣高手因為太過驚駭，完全忘記了攻擊。那上百人的弓箭隊伍，居然毫發(fā)無傷地逃了個干凈。
兩人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慶幸的神色。他們跳下院墻，灰溜溜地回到了本陣之中。
看著這兩人回歸，翟榮胸中騰起無窮怒火。自己這邊付出了四名煉精高階、兩名煉氣高手的代價，對方居然毫發(fā)無傷？
還是太大意了！早知道就不搞什么掌門風(fēng)范，直接自己沖上前去，什么弓箭床弩，哪個能傷到自己？
其實，他的做法本來沒錯。要是所有戰(zhàn)斗都要掌門沖到第一位，那這個門派恐怕也沒什么前途可言。但從結(jié)果來看，翟榮實在難以接受。
他重重哼了一聲，身形陡然一閃，便出現(xiàn)在幾十步外的高墻之前。緊接著，他單掌重重一拍！
——轟！
只聽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仿佛高墻下面引爆了炸藥一般，瞬間崩碎，煙塵滾滾而起，向四面八方飛散開去！
——煉神高手一擊，竟恐怖如斯！
塵煙漸漸消散，高聳厚實的院墻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留在原地的，只有一道矮矮的地基，示意著曾經(jīng)的存在。
院墻消失，整座別院就被剝?nèi)チ丝祝懵冻鰜怼Ｒ婚g精美的廳堂，出現(xiàn)在正中央，寂靜地矗立著。
“走！看看他們還有什么手段！”翟榮面色鐵青，大踏步向前走去。
貫家別院，內(nèi)院，正堂。
楚紅裳居中而立，身旁站著一個白發(fā)老者，兩人身后，還有十幾個勁裝漢子，眾人望著堂前漸漸散去的塵煙，臉上盡是不甘的神色。
盡管如此，眾人并無一個怯戰(zhàn)，反而都躍躍欲試一般，仿佛就等著楚紅裳一聲令下。
楚紅裳的貝齒將下唇咬出了血，片刻后，她冷冷地問：“郭老，貫大哥他們已經(jīng)走了多久？”
“一炷香的功夫。”白發(fā)老者微微躬身，答道。
“弓箭隊的弟兄們都撤下去了？”楚紅裳繼續(xù)問。
“都撤下去了。”郭老回答，隨即，他的臉色略微有些不解，猶豫了片刻，開口道，“三小姐，他們還能戰(zhàn)。”
“不過是送死罷了。”楚紅裳搖搖頭，道，“徒增死傷，貫大哥必然不喜。”
“三小姐！此時此地……哪還顧得了這些！”郭老跺腳嘆道，“就是能多拖延一刻，也是好的！”
“郭老！”楚紅裳提高了嗓門，斷然道，“你放心，總要保得貫大哥脫險——我楚紅裳，拼死也要將他們多纏住一會兒！”
郭老身子一震，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終于苦笑起來：“三小姐，不過一死罷了，老奴這條命，四十年前就是貫家的了……可是，我怕的是，我們豁出命去，也未見得能攔住靈獸門的這幫敗類啊！”
楚紅裳默然。
驀地，她也苦笑一聲，道：“郭老，咱們貫家……在梁州當(dāng)真再沒有高手來援了么？”
“消息來得實在太晚……”郭老臉上一片羞愧之色，低聲道，“族中倒是還有幾個高手，卻都在南方，遠(yuǎn)水不解近渴……況且，靈獸門勢大，就算他們都到了……只怕局面也沒什么改變。”
楚紅裳輕輕哼了一聲，忽地想起了某個人來，不由得喃喃自語道：“要是他在這兒的話……”
“……是二少爺么？”郭老搖了搖頭，知道眼下的局面不宜多說，便住了口，只是在心里暗道，三小姐還是年輕識淺，按說，二少爺也是位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杰，但在古云飛這等煉神高手的追殺下，想必早已不幸；退一萬步，縱然他能及時趕來，在靈獸門如此大舉進攻之下，又有何用？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靈獸門副掌門翟榮的聲音：“楚紅裳，你還不出來么？”
楚紅裳、郭老，以及堂內(nèi)的十幾個勁裝漢子，同時臉色一緊。楚紅裳咬了咬牙，昂頭挺胸，當(dāng)先邁出門來。
郭老與勁裝漢子俱都跟上。
“是靈獸門的哪個？報上名來！”楚紅裳邊走，邊高聲質(zhì)問道。
“老朽翟榮，忝居本門副掌門之職。”翟榮眼露兇光，打量隨楚紅裳一同走出門外的眾人，淡淡地道，“還有一位貫云石貫少俠呢？怎地不見人影？”
“我大哥的名諱，也是你這種人叫得的？”楚紅裳冷笑道。
她原本恨不得立刻就沖上去大戰(zhàn)一場，但又顧及時間，想要盡力拖延，還是答了出來：“他傷勢未愈，正在后堂修養(yǎng)。姓翟的，有什么話，你就當(dāng)面對我說吧。”
“傷勢未愈？后堂修養(yǎng)？”翟榮露出古怪的微笑。他心知肚明，像貫家這樣的豪商，藏身之所必有逃生密道，既然貫云石現(xiàn)在沒有出面，大約已經(jīng)逃了，而楚紅裳等斷后的人馬，只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但翟榮并不在意，他看得出，楚紅裳已是心存死志，但這改變不了什么，只要速戰(zhàn)速決，難道貫云石拖著重傷之身，還能上天入地不成？
——他必定跑不出多遠(yuǎn)！
是以，翟榮哈哈笑了幾聲，語氣頗為玩味地道：“楚紅裳，貫少俠一身本領(lǐng)，不是厲害得緊么？那什么……啊，大日烈陽劍！真是威名赫赫……怎么？他竟受傷了？我靈獸門也有好藥，不如你請他出來，讓大家看看，如何？”
“你！”楚紅裳心中大恨，冷冷地道，“你一個堂堂煉神高手，徒懲口舌之利，也不嫌害臊么？”
翟榮微微一愣，搖頭笑道：“這倒是我的錯了。只是，我想問貫少俠一句，當(dāng)初他在雍州大殺四方時，可曾料到會有今日么？”
說到這里，與翟榮同行的靈獸門諸人，也都湊趣一般，嘻嘻哈哈地嘲諷楚紅裳——這些人中，不乏是馬賊出身的，口下無德，笑罵之間，其中幾個的言詞越來越是難聽。
楚紅裳握住劍柄的那只手，已然緊得青筋亂跳！
突然，有人在高處哈哈一笑，朗聲道：“三妹，跟這種人費什么口舌？還是一劍一個，統(tǒng)統(tǒng)殺了干凈！”
楚紅裳一驚，隨即大喜，立刻抬頭望去。
只見貫家別院的高墻上，站著一個眉目英俊的少年，身穿長衫，腰間佩劍，翩翩然玉樹臨風(fēng)，若是細(xì)看，就教人愈發(fā)驚異，覺得他周身隱隱有煞氣環(huán)繞，難以直視。
少年正是張明華。他全力奔波幾千里，就是為了早一步與貫云石、楚紅裳匯合，既然已經(jīng)趕到，就沒有作壁上觀的道理——換成旁人，沒準(zhǔn)兒會暫不露面，以便伺機偷襲翟榮，但張明華腦中，幾乎從來都沒有過類似的伎倆。
他就這樣堂堂正正地露面了。
翟榮微微皺起眉頭，往墻頭上瞟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看不出這個狂妄少年的深淺！
這少年不過才十七八歲的模樣，身材挺拔，四肢修長，眼神平平無奇，周身毫無氣機圍繞——如果僅是這樣，翟榮只會嗤之以鼻，覺得他不過是個裝模作樣的小子，最多不過剛剛突破到煉精期而已。
可是，翟榮卻在張明華身上看到了淵渟岳峙、返璞歸真的不凡氣象！似乎蘊含著強大的力量，神魂威能若隱若現(xiàn)。對于這種特征，翟榮熟悉之極——那不正是煉神期的標(biāo)志么？
——翟榮死活不信。
世間怎么會有還不到二十歲的煉神期武者？
就算他是從娘胎里就開始練功——就算連他娘的功夫都練到了他身上——這也不可能！
身為煉神中階的高手，翟榮對武道的態(tài)度歷來虔誠之極，他篤信苦修，也贊同天下確實有些令人驚嘆的天才，但是，在他的世界中，絕沒有十七八歲的煉神期武者！
這與天才與否沒有半點干系！
張明華剛一現(xiàn)身，就險些摧毀了翟榮的信仰。
“你……是什么人？”翟榮沉默半晌，終于艱難地開口發(fā)問。
“你是問我么？”張明華一聲長笑，躍下高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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