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子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卻甘冒奇險，這是何苦來得？”董民眼中精光一閃，嘆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現在信了。”

　　張明華又是一愣，不由自主地與楚紅裳四目相對，楚紅裳也在發愣，不知為什么，臉色略微有點兒不自然。

　　經過一番商討，眾人都不肯回頭，正在這時，有一隊武者過了索橋，沿著地宮門前廣場上的腳印，快步走到近前。

　　兩隊人馬相遇，彼此都有些尷尬，相互打量了幾眼，發現并不是相熟的友人，后到的這個五人小隊便一起拱了拱手，二話不說，闖進了地宮的大門。

　　“好了，”楚紅裳揮揮手，道，“事不宜遲，咱們也走！”

　　地宮內，眾人原本打算沿直線，經由殿前的直道，連續穿過幾座大殿，直奔最高的那一座。由外邊看來，那座高出百丈，幾乎與上方的巖頂平齊的大殿，分明就是九絕老人的地宮的中樞！

　　然而，進入地宮大門后，還沒走出五丈，僵尸怪物竟然蜂擁而至！

　　地宮的諸多建筑上，都鑲嵌有照明的明珠，相比之下，雖然比來時的甬道里稍暗，但比晴月之夜還要好些，而且眾人都手持火把，照得四周一片明亮。

　　所以，眾人起初并沒把幾十具傀儡之主操控的僵尸怪物放在心上，各舉兵刃相迎，并用火把燒灼僵尸怪物，片刻之間，就令通向大殿的直道上多了十幾個大火球。

　　但僵尸怪物哪怕渾身是火，仍然不退！

　　它們體內的汁液全被傀儡之主吸干，著火后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就會燒得只剩下灰燼，可是，在這一炷香的時間里，它們卻仍然敏捷地跳躍、撲擊，反倒讓眾人無從下手！

　　在點燃了十幾具僵尸怪物后，眾人不約而同地丟掉了火把，改用以往的兵刃，繞到僵尸怪物背后，力圖直接斬殺傀儡之主。

　　“王凡！”李世澤接連被三具著火的僵尸怪物襲擊，好容易才脫身出來，就忍不住厲聲喝叫，“你出的好主意！用火？用你媽的火！”

　　王凡只有煉精中階的境界，是眾人當中最狼狽的一個，要不是葉家兄弟以劍陣將其護在中間，恐怕一上來就會完蛋大吉；他連躥帶跳，緊緊綴著葉家兄弟，根本顧不上還嘴。

　　拼殺了一陣，張明華一劍將一只傀儡之主劈成兩半，一邊朗聲叫道：“這樣打下去不成！這些怪物還記得生前的本領，它們越打，就變得越厲害！”

　　這正是被傀儡之主操控的僵尸怪物的特性。

　　這些僵尸怪物原來都是死在九絕老人墓葬中的武者，它們中的絕大多數，在活著的時候，起碼也是煉精中高階，煉氣期的更多——

　　它們的身體本能地記憶著自己生前的戰斗手段，而且，傀儡之主在吸收消化了它們的腦髓后，能夠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將其重現出來！

　　固然，這些僵尸怪物體內根本沒有什么內力、真氣，但它們戰斗的時間越長，就越適應，招式就越精妙！同時，在漫長的時間里，它們的身體變得堅逾精鋼！

　　讓眾人更加狼狽的是，這些僵尸怪物的死亡時間最長的超過了七百年！它們生前慣用的一些武學，至今早已失傳！換句話說，它們使用的招式，竟然有一大半是眾人見所未見的！戰斗起來自然愈發吃力。

　　“退！”在眾人被僵尸怪物的大軍沖散之前，楚紅裳發覺不妙，高聲叫道，“大家靠攏！退出直道！往邊上走！”

　　通向大殿的直道有十多丈寬，道中沒有障礙物，是最適合僵尸怪物戰斗的地形；與之相對，直道兩側是雕梁畫棟的走廊，還有大小不等的廂房，可以利用起來——這是因為：僵尸怪物的動作雖然敏捷，但它們本身的眼睛并不管用，只能通過背上的傀儡之主辨認路途和“食物”的位置。

　　所以，它們走起路來，總是跌跌撞撞。

　　在楚紅裳的召喚下，眾人靠攏到一處，張明華和楚紅裳打頭，拼死殺出一條血路，沖出直道，越過走廊，一頭扎進了地宮東側的廂房。

　　然后，張明華還劍入鞘，以掌力接連擊垮幾間廂房的墻壁，一直跑到百丈以外，這才徹底甩掉了“追兵”。

　　眾人驚魂稍定，面面相覷。

　　良久，楚紅裳苦笑道：“好在這邊沒什么機關，要是兩邊夾擊，剛才可就危險了……”

　　“王凡！”李世澤大口喘氣，身上、頭上都有被火焰撩過的痕跡，他顧不得整理儀態，一把揪住了王凡的脖頸，厲聲叫道，“用火？你出的好主意！”

　　“住手！”張明華幾步走近，手掌在李世澤的小臂上輕輕一磕，接著，反手一頂，迅捷無比地把王凡搶了過來，護在身后，淡淡地說，“李兄，王大哥沒說錯。對付那些怪物，用火是最有效的。”

　　“你！”李世澤眉毛一豎，就要罵人。

　　“聽著！咱們之所以用火燒了它們之后，還落得這么狼狽，是因為地形不對。”張明華一聲輕喝，逼視李世澤，硬讓他把滿口的臟話咽了回去，隨后解釋道，“如果是在甬道里，燒著這些怪物后，隨便找個長兵刃，就能把它們逼在遠處，用不了多久，它們就燒沒了。可是，在剛才的直道上，它們卻能到處亂跳……這不能怪王凡，是我們自己想差了。”

　　張明華說完，楚紅裳、葉家兄弟等同時“啊”了一聲，恍然大悟，李世澤的臉色變幻幾下，默不作聲地走開了。

　　“張公子心思轉得好快！”驀地，董民稱贊道。

　　“張兄，你說，接下來該怎么辦？”楚紅裳贊許地注視著張明華，問道。

　　“楚妹妹，這你可難為我了。”張明華苦笑道。在會稽郡時，他心中固然有一定的主見，但大都是針對自己的情況作出決定，現在，楚紅裳希望他為整支小隊指出前進的方向，他不由得略微有些遲疑。

　　不過，張明華也知道，身處險境，決斷的速度甚至比決斷本身正確與否還要重要，因為遲則生變，什么都不做就這樣等下去，其實就是等死。

　　“繼續往前走。”張明華斷然道，“直道上的怪物太多，我們對付不了，那就從走廊里走！如果怪物湊上來，就退進廂房，利用地形且戰且走！別的不說，先進了第一進的大殿，看看情況再說。”

　　“好！”楚紅裳點點頭。

　　其余眾人并無異議。于是，仍然是葉家兄弟護住王凡，在前探路，其余眾人跟隨；走出廂房后，眾人發現，剛才驚動的那些僵尸怪物大都還在后面的廂房處擠在一處，似乎分別走進那間廂房的大門對它們來說是件挺難的事。

　　在通向大殿的直道上，大約有上百只僵尸怪物來回游蕩。偶爾，有一兩只靠得走廊近了些，卻又兜個圈子，跌跌撞撞地回到直道上去。

　　看到這一幕，張明華忽然有種古怪的猜測，那就是，這些被傀儡之主操控的僵尸怪物的職責就是清除敢于走上直道的探險武者，只要不受驚擾，它們就不會干預直道兩側的走廊上發生的事。

　　“九絕老人的性情是不是特別高傲？”張明華信口問道。

　　“怎么了？”楚紅裳反問，又輕輕一笑，道，“張兄，宗師的性情，咱們這種小人物怎么揣摩得出？更別說，是七百多年前的宗師。”

　　“嘿……在自己的墳里養了這么多怪物，這種人……”葉賢搖頭道，“九絕老人要是沒死，我一定躲得他遠遠的。”

　　直道兩側的走廊長約四五十丈，眾人一路小心翼翼，每走幾步，就借走廊的柱子藏身，力求不驚動直道上的僵尸怪物；本來，誰也沒以為能夠做到，可不知怎的，僵尸怪物簡直就像視而不見一般，只是自顧自地游蕩。

　　另外，沿著走廊的柱子中有兩根暗藏機關，但都被王凡發現，眾人繞路而行，并沒觸動。

　　大約半個時辰后，眾人站到了走廊的盡頭；要想進入大殿，必須拾級而上。

　　“臺階上有機關。”王凡在第一級臺階前趴著看了半晌，起身說道，“沒法破除。”

　　“什么叫沒法破除？”李世澤問。

　　王凡搖搖頭，只是注視著張明華，道：“張公子，沒辦法了。”

　　“沒辦法了？”張明華抬頭仰望大殿，心中默數，殿前共有九十九級臺階，以他的身法，一次可以飛掠六七十級。

　　也就是說，他至少要落地一次，才能借力進入大殿。如果換成其他人，落地的次數只會更多。

　　“我有個問題，”楚紅裳沉吟半晌，道，“從廣場上的腳印判斷，咱們這一隊前頭，至少還有七八十人吧？他們是怎么過去這一關的？”

　　“除了那些死了的之外？”張明華苦笑一聲，“楚妹妹，其實，沒那么多。”

　　一路走來，張明華早已留心到，地宮的五丈之內，至少有三十名武者死于僵尸怪物的襲擊；還有幾名武者沖得遠些，最遠的一個，現在背上貼著一只傀儡之主，正在距離地宮大門十丈左右的地方來回轉圈。

　　眼前的臺階上，趴著六具尸體。

　　這六個人很明顯是死于機關暗器，身上大都密密麻麻地扎著毒針，其中一個不知為什么，只剩下了半個身子。

　　但是，除此之外，確實還有四五十人消失了。毫無疑問，他們通過了這一關。

　　怎么通過的？

　　“看！”眾人正在苦思冥想，驀地，董民抬手指著遠處，瞠目結舌地道，“他們是這么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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