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喚自己“本小凈”，本凈顯然松了口氣，大概如果林吳玉一直不相信他是本凈，會令他感到非常困擾的。

　　“你的眼睛也該再上一次藥了。”本凈說，“我替你把這布帶一并換掉。”

　　林吳玉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本凈就已經拆下了她之前的舊布帶，正要為她換上新的。

　　她趁著這個間隙，緩慢地睜開雙眼，眨了好幾遍眼睛，這才微微模糊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他。

　　山洞里雖有火光，但光線實在不算多么明亮，而她的視力也沒有恢復，所以其實是看不清他的。可她能感受到他專注的神情，因為她曾經見過。就在洛家山莊，第一次見面時，他牽著她的手，要為她洗去手上小鳥留下的血污。

　　那時有細碎的陽光通過水波的折射，晶瑩而細碎地粼粼映照于他秀眉的側面，平緩的雙眉，秀氣的鼻翼，微抿的嘴唇，神態安靜專注。

　　他那不親近、不疏離、不刻意、不造作，專心致志的坦然姿態，曾經瞬間觸動了林吳玉的心，她驚訝于世上有這樣無暇的人，因為她在他身上看到了這渾濁塵世見不到的天真純凈，令在紅塵俗世中行走的人，都要覺得自己遍身塵埃。

　　而此刻，雖然不是那一身白色的袈裟，他的神態卻依舊純凈高尚。林吳玉覺得，本凈的身上有種特殊的能力，仿佛哪怕只是在他身邊尋常呼吸都能被他凈化一般。

　　凈化？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詞令林吳玉在心中失笑。她的命運大概不會輕易這么被凈化，火化倒是容易一些。她暗暗地刻薄自嘲。

　　不過……

　　“本凈，你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直到話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把心里所想說了出來。

　　本凈不明所以：“林兒，你又在說什么話？我當然會一直是這樣的啊。”他語氣平淡地說，帶著溫和的笑容輕輕用手合上她微微張開的眼睛：“來，上藥了。”

　　林吳玉沒有對自己剛剛的話做解釋，只是乖乖閉上了眼睛。

　　又是一陣刺激的疼痛，林吳玉因為有了心理準備，倒也不覺得像第一次那樣難以忍受了。

　　而后本凈照舊是為她蒙上干凈的白色布帶，在布帶覆上她眼睛的瞬間，她感受到了來自他輕柔溫暖的呵氣。

　　“你做什么？”她有些意外地問。因為那呵氣是連續的，一次接著一次的，并不像是他呼吸不經意所致。

　　“我這樣吹吹，你也許不會因為這藥而那么難受。”本凈說著，布帶已經在林吳玉眼前繞了一圈。

　　又是“吹吹”……林吳玉其實在自己問出問題的同時，心里就已經有了答案，可聽到本凈果真這樣回答的時候，卻還是有些啼笑皆非。

　　“有什么不妥嗎？”本凈停下手里的包扎動作，問。

　　“沒有。”林吳玉簡單地回答。“你繼續吧。”

　　算了，小和尚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都沒有，這山洞又沒有第三人，何必跟他解釋那些對他而言大概很難理解的事情呢？

　　林吳玉這樣想著，卻忘了，與本凈第一次做出為她“吹吹”這樣的行為不同，這次她并沒有用力推開他。

　　這樣的變化，是一種無法言說卻已然加深的信任，與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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