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津南點了點頭，看著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充滿兄長的關懷，洛浩焰想起自己在徐家鎮中了毒生死攸關之際，他毫不氣餒地出去了一趟又一趟，去找每一個可能救自己的大夫。

　　于是，他忽然就怔了怔。

　　他一直知道所有的事情都不該怪罪于洛津南，只是……

　　洛津南站了起來，他彎下腰，微微笑著，對著洛浩焰伸出手。

　　“起來吧，我的弟弟。”他說。

　　上一次他對洛浩焰說這話時，洛浩焰是八歲，因為偷練外派武功，酷暑的天氣被洛淼責罰跪在院中三天三夜，到了可以起身的時候，他的雙腿已經沒了知覺。

　　是洛津南扶他起來的。

　　當時的他，也是這么對自己說的。

　　他嘆了口氣，心知自己對洛津南的怨懟不該這樣下去。他握著洛津南的手站了起來。

　　“津南，我……”他的語氣有些抱歉地開了口，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洛津南卻搖了搖頭：“別說了，我明白。”

　　他們很有默契地不提起林吳玉。

　　有些事，不說是個結，說了是個疤。結非死，則可解，疤若深，必留痕。

　　洛津南見他已經從之前事情的影響中脫離出來，便離開了火云苑。

　　洛浩焰獨自一人站在廳堂內，紅衣映襯下，他的絕世容顏上，浮現出昔不羈與狂狷的笑容。

　　“雙全，滾進來，少爺我要洗漱更衣。”

　　雖然是不高不低的一句話，但聽見的雙全還是歡天喜地地滾了進來，毫不掩飾一臉的欣喜：“少爺，我這就去準備。”

　　洛浩焰望了一眼狼藉遍地的廳堂，東倒西歪著無數個酒壺。

　　“先把這兒收拾干凈。”忽然就有些受不了這滿屋的酒氣，他皺了皺眉，說道。

　　“是。”雙全殷勤地點頭，立刻動手開始收拾。

　　“少爺，這……”雙全抱著滿懷的空酒壺，望著那紅燭蓮花綻于其中的七彩琉璃盞，“這個要一起收拾了嗎？”

　　洛浩焰的眼神不可避免地閃了閃。

　　他走了過去，將那七彩琉璃盞捧于手中。

　　“蓮花，還是長在水里的好。”他低聲說了一句，走到院內。

　　那兩棵中毒至深的楓樹已經呈現頹然之勢，昔日她穿著綠裝立于樹下，一樹火紅楓葉搖搖欲墜的情形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似的。

　　火云苑內有一灣碧水，幾尾錦鯉嬉戲其中。

　　林吳玉從不會來逗弄魚兒。

　　他問她為什么，她說錦鯉嬌貴，她不喜歡。

　　“把錦鯉放回河里去，三代后就它們會變成普通的鯉魚，粗鄙，卻自由自在。漂亮的錦鯉，是只能養在庭院水池里的。”她的原話，她只說過一次，他卻記得清楚。

　　說這話時，她的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輕輕淺淺，溫柔如蓮花。

　　現在想來，原來她的話早就意有所指。

　　她是鯉魚，他是錦鯉。

　　從來就是不一樣的。

　　她不喜歡被囿于一方天地內。

　　所以，她沒有跟他言明身世。

　　所以，她走了。

　　她不想他查到她的行蹤，所以，他就真的什么也沒有查到。

　　洛浩焰在水邊站了片刻。

　　閉上眼，他將雙手伸直，將那七彩琉璃盞懸空于水池上。

　　然后，雙手一松。

　　水花四濺，驚得錦鯉失措地四散游開。

　　七彩琉璃盞盛著那朵紅燭做的蓮花慢慢地下沉，注滿清水后，悠悠然地沉入了池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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